钟宁走之前还留了两个护卫在此,让他们等到府试结果出来再离开。
当然也给二人留了赏赐官差的银子,还有不少生活费得到好一番的感恩戴德。
这些人这趟出来本来还惴惴不安,结果跟着钟宁吃香的喝辣的,还存了不少钱,回去季大人那里还会给结剩余的钱。
这种好事他们巴不得每天都有。
等钟宁他们到了半途,府试也出榜了。
两个侍卫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还没到最前面就听见有人高呼少爷的名字。
“又是季谦!季状元的儿子!”
“而且那个小孩儿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个出考场的,可真厉害啊!”
“报喜官来了!咱们一起去沾沾喜气!”
“走走走!”
两个侍卫又赶紧往租住的院子里去。
官差们除了来报喜,还请新案首过两日去县令府参加宴席,代为表达县令对这位连取两元的小案首的喜爱和欣赏。
闻言,两个侍卫有点尴尬:
“其实,小公子已经不在丰长了,他考完就走了。”
“是啊,夫人说小公子之前差点被歹人偷走让她心有不安。
且目前歹人还没抓到,她实在是不敢留在这里,便带着少爷、小姐先回去了。”
这回轮到官差们尴尬了。
这不就是在暗指他们办事不力吗?
把新诞生的八岁小案首都给吓跑了。
县令本来还想带着他在知府面前长长脸。
这下回去复命肯定少不得被县令大人一顿臭骂。
“知,知道了。”
两个官差往院子里看了眼,果然空空荡荡的,连一件晒着的衣服都没有。
外面的老百姓闻言也议论纷纷。
“原来还有这种事,真可怕!”
“看来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你看看这还是状元的儿子,都差点被人偷走。”
“还找不着是谁干的!要是咱们平民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啧啧……”
钟宁没想到他们提前溜了会带来这些影响,不过事实证明有时候舆论声音大了不是坏事。
起码这案子没过多久就破了。
正如钟宁猜测的那样,有那想洗白的人贩子妄图通过把尚且年幼的季谦偷走,给他改名换姓,多洗洗脑让他忘掉以前的事,过几年沾他的光,从罪犯变成当官儿的爹娘亲戚。
真是白日做梦,比谁梦的都香啊!
————
明晃晃的宫殿里。
丝丝缕缕的淡淡紫烟从白玉做成的香筒里溢出,帝王闭上眼睛,似是在休憩般。
在龙案下方,季尘正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地汇报着近日来的工作。
“嗯,田税改革的事情你们推进的不错。下面那些想惹乱子的也被按的死死的。”
“这些都仰仗陛下……”
“好了,你不适合溜须拍马,”景帝打算季尘,掀起一只眼帘:
“听说你儿子连取了县试府试的案首。”
季尘顿了一下,府试结果他还没收到来信。
不过既然是陛下说的,就没什么好怀疑的。
“那孩子一直以来学习用功,能取得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没有白费他这五年来的辛勤努力。”
这下倒是轮到景帝顿住了,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
“朕还以为爱卿要好好谦虚一番呢!没想到你倒是毫不犹豫表达了对儿子的喜爱与认可。”
“臣以为该夸奖的时候夸奖,该贬斥的贬斥。
让孩子能明确认识到付出会有回报,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对自己有益的,什么对自己有害的,这是为人父母应该做到的基本。”
景帝:“……你倒是对养育子女感触颇深。”
这让皇帝难免想到自己。
他这些儿子从小到大也都是顶顶聪慧的,可对于他们取得的成绩自己却很少夸奖。
因为在他看来,身为皇子做到那些只是基本,往上还有很多他需要去做到的。
如果现在就夸他,会不会让他自满自傲,得意忘形。
可要是按季尘说的,自己如果只会贬斥儿子们,又是否会让他们对自身产生怀疑,从而生出许多负面的情绪、心理来。
“不瞒陛下,这些也是臣的拙荆教会我的。
臣经常看她在孩子取得一点进步,做出一点成果后就对他们百般夸奖,就例如他们学会煮饭,她也会夸的他们好像做了满汉全席般,仿佛他们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孩子。
我一开始也担心这样会不会太纵容、溺爱他们,让他们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后面发现并不会那样,起码目前并没有。
臣的两个孩子都很有孝心,为人品格优良。
其中女儿乐观开朗、活泼聪明、特别擅长算学,有很多爱好。
儿子稍显内敛文静,但做事从容细心、张弛有度,在学习上能力胜过臣。”
“好了好了,”景帝拍了拍桌子,面露不耐烦:
“朕只是问一句,没让你说这么多。看你这得意的嘴脸!”
“臣惶恐……”季尘低下头。
“现在知道惶恐了?”景帝嗤了声:
“田税的事情让其他人继续接手吧,反正已经大差不差了。
朕这里还有新的事情要委派给你做。”
“请陛下吩咐。”
“今年是我大周建朝一百年的日子,万邦来贺,到时鸿胪寺那里会很繁忙。
你是个做事细心周到的,朕有心命你为鸿胪寺少卿,辅助林成武去把接待外臣的事情做好。
你可有意见?”
景帝一边说一边观察季尘的表情。
鸿胪寺少卿为从五品,对于现在的季尘来说算是飞升反降,到时候肯定会引起朝中众臣的议论、猜忌,甚至还会有那落井下石之人。
季尘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平静了神情,恭恭敬敬地叩首:
“能够去鸿胪寺学习是臣的幸运。”
“你明白就行。好了,你下去吧。”
“是……”
季尘缓缓退出宫殿,走出很远后缓缓抬起头。
天空中一轮太阳悬在正中,正是蝉鸣蛙叫的季节,整个皇宫里却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到让人心生惶恐。
季尘在心里回顾了一下刚才说的话和一举一动,嘴角缓缓浮现一抹笑。
有时候适当的暴露自己的弱点反而是好事。
至于这官职变动,别的不说,自己终于有空闲可以去多陪陪妻儿了。
想到妻子、两个孩子,季尘又有些心烦起来。
按时间算,还要半个月他们才回来。
而且不知为何,宁儿到现在没有给自己来信。
谦儿得了府试案首的事,自己居然是从陛下这里听到的。
难不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季尘在殿中一直平静无波的心绪此刻反而汹涌不定起来。
果然应该回去一趟吧。
只是一般的理由肯定请不了那么久的假。
称病也得表现得像一点。
万一陛下派人来给自己看病……
季尘攥紧拳头,加快脚步出宫。
到了家门口,季尘已经打定主意,先叫大夫开几副去火的药,再用寒凉的井水让自己病起来,两者结合,想必能病的不轻。
他正低着头往院子里走呢,忽然身后被什么人压上,一双细长的手笼在他眼前,配上尖锐的怪腔怪调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猜中没奖,猜错两个大逼兜子!”
季尘身子僵直,一双手缓缓握住钟宁的手:
“怎么突然回来了?”
钟宁一脸懵,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从季尘背上跳下来,双手叉腰瞪着季尘:
“怎么?我不能回来?你这有什么是不敢让我知道的?金屋藏娇了还是怎么着?”
什么态度嘛!老娘辛辛苦苦在水上漂了一个月,遇到大风大雨天觉都睡不好!就想早点赶回来给你个惊喜,结果你居然说这种话?
季尘,我发现你现在良心大大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