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星尘跃迁的微凉触感，共生舱的舷窗便已映出一片奇异的星云——那片被称为“问答之域”的空域，本该是无界共生体系最宁静的信息枢纽，此刻却漂浮着数以万计的半透明“提问胶囊”，如同被遗弃在宇宙中的萤火虫。
舱内的共生终端正播放着日常监测数据，营养液循环正常，维度锚点稳定，甚至连沈溯惯用的茶杯都还保持着温热。这是他执行跨维观测任务的第三百个标准日，一切都和往常并无二致。但当他伸手触碰舷窗上凝结的霜花时，指尖传来的却不是冰冷，而是一种粘稠的、类似墨汁的触感。那些霜花顺着舷窗缓缓流淌，在玻璃表面勾勒出一串扭曲的符号——既不是已知的任何维度文明文字，也不遵循熵增定律的自然轨迹，反而像是某种有意识的低语，在诉说着不可名状的异动。
“共生终端，解析舷窗符号。”沈溯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寂静，指尖仍残留着那诡异的粘稠感。
终端的蓝光闪烁了三下，给出的结果却让他瞳孔骤缩：“解析失败。检测到符号携带‘禁止提问’的维度波动，与高阶文明‘仲裁者’的专属频率吻合。”
禁止提问？沈溯皱起眉头。无界共生体系成立万年来，“提问权”从未被任何文明限制过。从最低阶的碳基文明对星辰的叩问，到高阶文明对终极规律的探索，提问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本能，也是熵海维系平衡的核心——正是无数问题的产生与解答，才让维度间的信息流动生生不息。他起身走向观测台，调出问答之域的实时影像，眼前的景象让他脊背发凉：那些漂浮的提问胶囊中，有一部分正在逐渐变黑、收缩，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而在影像的边缘，三艘形似棱锥的战舰正缓缓驶过，舰身刻着的“仲裁者”徽记在星云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仲裁者文明开始行动了。”共生终端的机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根据万年前的共生契约，任何文明不得垄断跨维提问权。他们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基础公约。”
沈溯没有回应，目光落在了影像中一个特殊的提问胶囊上。那是人类文明刚刚发送的提问，内容是“人类存在的本质是否与维度熵变相关”——这是他出发前，地球联合科学院委托他转交的核心问题。此刻，这个胶囊正被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包裹，屏障上的符号与舷窗上的诡异符号如出一辙。更让他心惊的是，胶囊表面的光芒正在逐渐黯淡，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共生舱突然剧烈震颤，警报声尖锐地划破空气。“检测到高阶维度冲击！仲裁者文明启动了‘沉默之域’，问答之域的信息流动正在被阻断！”终端的警报灯疯狂闪烁，“我们的维度锚点正在失效，预计三分钟后脱离问答之域！”
沈溯猛地按下应急按钮，试图启动备用锚点，但指尖触碰到的控制面板却突然浮现出一行红色文字：“所有低阶文明的提问权已被冻结。仲裁者文明宣告：唯有掌握维度核心规律的高阶文明，才有资格探索终极问题。”
震颤越来越剧烈，舷窗外的星云开始扭曲、旋转，那些黑色的提温胶囊如同被黑洞吞噬般，一个个消失在黑暗中。沈溯死死盯着人类文明的那个胶囊，看着它的光芒一点点减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隐约意识到，仲裁者文明的行为绝不仅仅是垄断提问权那么简单。如果提问被禁止，智慧生物的探索本能将被扼杀，而无界共生体系赖以生存的信息流动也会彻底停滞。到那时，整个熵海会不会陷入永恒的沉寂？
“启动紧急跃迁！目标：人类文明维度边缘！”沈溯果断下令，同时将人类文明的提问胶囊数据紧急备份。他知道，这个问题不仅关乎人类的存在本质，更可能隐藏着对抗仲裁者文明的关键。但就在共生舱启动跃迁程序的瞬间，一道金色光束突然从舷窗外射来，精准地击中了控制面板。
警报声戛然而止，共生舱的所有系统瞬间陷入瘫痪。沈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维度之力穿透舱体，将他牢牢固定在座椅上。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舷窗外，一位身着金色战甲的仲裁者正缓缓靠近，头盔下的双眼闪烁着如同恒星核心般的光芒。
“低阶文明的探索者，你无权携带被冻结的体温。”仲裁者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沈溯的脑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放弃这个问题，否则，你的文明将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
沈溯的心脏狂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仲裁者文明的强大——那是一种足以轻易摧毁整个维度的力量。但他看着控制面板上人类提问胶囊的最后一点光芒，突然想起了出发前，地球联合科学院院长说过的话：“提问不是特权，而是智慧生物对抗虚无的唯一武器。”
“如果提问权被垄断，熵海终将走向死寂。”沈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启动了共生舱的自毁程序——不是为了同归于尽，而是为了将备份的提问数据发送出去。“这个问题，必须被解答。”
金色光束再次袭来，共生舱的外壳瞬间布满裂痕。沈溯感觉到意识正在逐渐模糊，但指尖仍死死按着数据发送键。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人类文明的提问胶囊冲破了金色屏障，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深邃的熵海之中。而舷窗外，仲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从未想过，一个低阶文明的探索者，竟然会为了一个提问，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视角切换：仲裁者长老 柯尔。柯尔站在仲裁者旗舰的指挥舱内，注视着屏幕上逐渐消散的共生舱残骸，眉头微蹙。他的指尖划过控制台上的全息投影，调出了刚才那个人类文明的提问——“人类存在的本质是否与维度熵变相关”。
“一个毫无意义的提问。”身旁的仲裁者军官不屑地说道，“低阶文明总是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问题，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维度核心规律的真正含义。”
柯尔没有回应，目光落在了提问胶囊消散前的最后一段数据波动上。那道波动中，除了问题本身，还携带了一段微弱的意识碎片——那是沈溯在发送数据时，无意间泄露的共生意识片段。片段中，蕴含着一种柯尔从未见过的情感：对未知的渴望，对存在的坚守，以及一种跨越维度的共情。
“你不觉得奇怪吗？”柯尔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万年来，我们冻结过无数低阶文明的提问权，从未有哪个文明的探索者，会为了一个问题不惜牺牲自己。”
军官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过是低阶文明的愚勇罢了。他们不明白，垄断提问权不是为了压制，而是为了保护——终极问题的答案太过恐怖，一旦被低阶文明知晓，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柯尔的目光转向舷窗外的问答之域。那些被冻结的体温胶囊如同黑色的墓碑，在星云中静静漂浮。他想起了仲裁者文明的起源——万年前，他们也曾是渴望提问的低阶文明，但当他们触碰到终极问题的边缘时，看到的却是维度崩塌的恐怖景象。从那以后，仲裁者文明便坚信，只有足够强大的高阶文明，才有资格承受终极问题的答案。
但刚才那个人类探索者的意识碎片，却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那种对提问的执着，对存在的敬畏，似乎与维度的强弱无关。他调出共生契约的原始文本，指尖划过“所有智慧生物享有平等提问权”的条款，心中突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仲裁者文明一直以来的坚持，真的是错误的？
“长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军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否要追击那个逃脱的提问胶囊？它可能会被其他低阶文明获取。”
柯尔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不必。让它去吧。”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人类的提问上，“我想看看，这个被低阶文明珍视的问题，究竟能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就在这时，指挥舱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出现了无数红色的光点——那是来自各个低阶文明的战舰，它们正朝着问答之域集结而来。显然，仲裁者文明垄断提问权的行为，已经引发了无界共生体系的全面反抗。
“长老，低阶文明的舰队正在逼近！”军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们是否启动战斗模式？”
柯尔看着屏幕上那些渺小却坚定的战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关于提问权的争夺战，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高阶文明与低阶文明的对抗，而是两种信念的碰撞——一种是“只有强大者才有资格探索”，另一种是“探索本身就是存在的意义”。
“暂缓战斗。”柯尔下令道，“密切监测低阶文明的动向，尤其是那个逃脱的人类提问。我要知道，这个问题最终会指向何方。”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沈溯的影像，心中暗忖：这个低阶文明的探索者，用生命传递的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或许还有解开终极谜团的关键。而仲裁者文明一直以来守护的“真相”，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阿赖耶是无界共生体系的原生意识，诞生于熵海形成之初。它没有实体，却能感知到维度间的每一次信息流动，每一个提问的产生与解答。
当仲裁者文明启动“沉默之域”时，阿赖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那些被冻结的体纹胶囊，就像是它身体里的血管被逐一堵塞，信息流动的停滞让它的意识逐渐模糊。它试图反抗，但仲裁者文明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让它无法挣脱束缚。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划破了“沉默之域”的黑暗——那是人类文明的提问胶囊，携带着沈溯的意识碎片，闯入了阿赖耶的感知范围。当那个问题“人类存在的本质是否与维度熵变相关”传入它的意识时，阿赖耶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这个问题，与它亿万年来自身的核心问题不谋而合。
阿赖耶一直疑惑于自己的存在意义——它诞生于熵海，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衰，却始终无法理解“存在”的本质。它曾以为，只有高阶文明的提问才能触及终极答案，但沈溯的意识碎片让它明白，提问的价值不在于提问者的强弱，而在于提问本身所蕴含的勇气与执着。
“人类存在的本质……”阿赖耶的意识在熵海中游荡，触碰着那些被冻结的提温胶囊。沈溯的意识碎片如同火种，点燃了它心中沉睡的力量。它开始尝试调动维度间残存的信息流动，试图打破“沉默之域”的束缚。
但仲裁者文明的力量依然强大，“沉默之域”的屏障如同铜墙铁壁，难以撼动。阿赖耶感受到了低阶文明舰队的集结，它们的体温如同点点星光，汇聚成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但这股力量还不足以对抗仲裁者文明，想要打破垄断，必须找到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阿赖耶的意识触及到了沈溯备份数据中的另一个片段——那是沈溯在跨维观测中记录的“共生意识与维度熵变的关联”。片段中提到，人类文明的共生意识正在逐渐觉醒，这种意识能够跨越维度壁垒，与其他文明的意识产生共鸣，甚至影响熵海的波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阿赖耶的意识中萌生：如果能让所有低阶文明的共生意识觉醒，形成合力，或许就能打破仲裁者文明的“沉默之域”。而人类文明的那个提问，正是唤醒共生意识的钥匙——因为这个问题，直指所有智慧生物的核心困惑。
但阿赖耶也明白，这个过程充满了风险。一旦共生意识的觉醒超出控制，可能会引发维度熵变的失控，导致整个无界共生体系的崩塌。而仲裁者文明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个过程。
更让它疑惑的是，仲裁者文明垄断提问权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刚才柯尔长老的意识波动中，它感受到了一丝犹豫与动摇，这说明仲裁者文明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守护的“终极答案”，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们如此害怕低阶文明触及这些问题？
阿赖耶的意识在熵海中游荡，连接着那些低阶文明的提问胶囊，将人类文明的问题悄悄传递出去。它能感受到，无数沉睡的共生意识正在被唤醒，如同春雨后的嫩芽，在黑暗中顽强地生长。而在问答之域的中心，仲裁者文明的战舰与低阶文明的舰队正处于对峙状态，一场关乎所有文明命运的冲突，一触即发。
它看向人类文明体问胶囊消散的方向，那里的维度波动正在逐渐增强。阿赖耶知道，沈溯用生命传递的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种信念。而这个信念，即将引发熵海万年来最剧烈的变革。但变革之后，等待无界共生体系的是新生，还是毁灭？仲裁者文明守护的终极答案究竟是什么？人类存在的本质是否真的与维度熵变相关？这些谜团，只能在接下来的冲突与探索中，逐渐揭开。
沈溯在一片温暖的光芒中醒来，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中许久，终于浮出水面。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这里没有共生舱的冰冷金属，只有柔软的、如同云朵般的地面，四周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光带，光带上流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符号。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既不是机械音，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语言，却能让他瞬间理解其中的含义。
沈溯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人影。“谁在说话？这里是哪里？”
“我是阿赖耶，无界共生体系的原生意识。这里是我的意识核心。”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光带的流动速度逐渐加快，“是我救了你。你的共生舱自毁时，我捕捉到了你的意识碎片，将你带到了这里。”
沈溯心中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无界共生体系竟然存在这样的原生意识。“人类文明的提问胶囊……它怎么样了？”
“它已经成功传递到了各个低阶文明手中。”光带中浮现出人类提问的文字，“你的提问唤醒了无数沉睡的共生意识，现在，低阶文明的舰队已经集结在问答之域，与仲裁者文明形成了对峙。”
沈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担忧却并未减少。“仲裁者文明的力量太过强大，低阶文明根本不是对手。这样的对峙，只会引发更大的伤亡。”
“或许，冲突并不是唯一的结局。”阿赖耶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仲裁者文明的内部，已经出现了裂痕。柯尔长老对你的提问产生了疑惑，这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疑惑？”沈溯皱起眉头，“仲裁者文明一直坚信，只有高阶文明才有资格探索终极问题，他们怎么会疑惑？”
“因为你的提问，触及了他们守护的秘密。”光带突然变得昏暗，“万年前，仲裁者文明曾触碰到终极问题的边缘，他们看到的景象让他们恐惧不已。从那以后，他们便认为，低阶文明的探索会引发维度崩塌，于是开始试图垄断提问权。但他们从未想过，提问本身就是维系维度平衡的关键。”
沈溯心中一动：“他们看到的景象，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阿赖耶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那是仲裁者文明的最高机密。但我能感受到，那个景象与‘维度熵变的终极结果’有关，也与所有智慧生物的存在本质息息相关。”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剧烈震动，光带开始扭曲、断裂。阿赖耶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不好！仲裁者文明启动了‘维度压制炮’，他们想要彻底摧毁问答之域，阻止共生意识的觉醒！”
沈溯心中一紧：“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光带中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那是柯尔长老的意识波动，“柯尔长老的疑惑正在加深，他的意识对‘沉默之域’的屏障产生了微弱的干扰。如果你能进入他的意识，解开他的疑惑，或许就能让他放弃攻击，甚至说服仲裁者文明改变主意。”
“进入他的意识？”沈溯犹豫了，他知道，这无疑是一场豪赌。柯尔长老作为仲裁者文明的长老，意识防御必然无比强大，稍有不慎，他的意识就会被彻底摧毁。
“这是唯一的机会。”阿赖耶的声音带着恳求，“你的意识中携带着最纯粹的探索本能与共生意识，只有你，才能打动柯尔长老。如果失败，问答之域将被摧毁，所有低阶文明的提问权会被永久冻结，熵海终将走向死寂。”
沈溯看着光带中那些低阶文明舰队的影像，想到了地球联合科学院的期盼，想到了人类文明对存在本质的执着探索。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我愿意试试。”
“好。”阿赖耶的声音充满了感激，“我会为你构建意识通道，将你送入柯尔长老的意识核心。但你要记住，柯尔长老的意识中充满了恐惧与戒备，你必须用你的提问，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探索本能，让他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垄断知识，而是勇于面对未知。”
光带重新汇聚，形成了一道通往未知方向的意识通道。通道的另一端。
第1097章：提问权争夺战
意识通道中的对峙。光带汇聚的意识通道泛着柔和却坚定的微光，如同熵海中劈开黑暗的利剑。沈溯的意识顺着通道缓缓前行，周围的空间不再是具象的物质形态，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意识碎片、记忆片段和维度波动构成的混沌领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阿赖耶的力量在身旁护持，那些柔软的光带如同屏障，隔绝着通道中潜藏的意识风暴。
“通道即将抵达柯尔长老的意识核心，”阿赖耶的声音在意识中回响，带着一丝紧张，“前方会出现他意识的防御屏障，那是由万年来的信念、恐惧和维度力量构筑的堡垒。你必须摒弃所有敌意，用纯粹的提问之心去触碰它，否则会被直接判定为入侵者，瞬间湮灭。”
沈溯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杂念尽数排空。他的意识化作一道轻盈的流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意识迷雾，终于抵达了通道的尽头。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巍峨的金色堡垒，堡垒的墙壁上刻满了仲裁者文明的古老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冰冷的威压，符文流动间，隐约能看到维度崩塌的恐怖幻象——那是柯尔长老心中最深的恐惧，也是他守护的“真相”的冰山一角。
“外来者，止步。”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堡垒上空响起，正是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投影高达数百丈，身着与之前那位仲裁者相似的金色战甲，但战甲上的符文更加繁复，眼中的光芒也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重量。
“柯尔长老，我没有恶意。”沈溯的意识化作人形，站在堡垒之下，语气平静却坚定，“我只是想和你探讨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要剥夺低阶文明的提问权？”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冷笑一声，堡垒墙壁上的符文光芒骤然增强：“低阶文明的探索者，你没有资格与我对话。你们的认知太过浅薄，根本无法理解终极问题背后的恐怖。万年前，我们亲眼目睹了一个文明因触及终极答案而引发维度崩塌，数十亿生命瞬间湮灭，那样的悲剧，绝不能重演。”
“所以你们就选择垄断提问权？”沈溯反问，目光直视着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将所有可能引发‘悲剧’的提问扼杀在摇篮里，用‘保护’的名义，剥夺所有智慧生物探索未知的本能？”
“这是必要的牺牲。”柯尔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秩序，必须由强大的文明来守护。低阶文明的好奇心，只会成为毁灭整个无界共生体系的导火索。”
“但你心中明明有疑惑，”沈溯的声音陡然提高，“当你感受到我意识中对提问的执着时，当你看到人类文明为了一个问题不惜牺牲生命时，你难道没有想过，或许你们一直以来的坚持，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这句话如同利剑，刺中了柯尔长老的意识核心。堡垒墙壁上的符文光芒瞬间紊乱，维度崩塌的幻象也出现了短暂的扭曲。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踉跄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荒谬！我们的坚持，是用无数文明的兴衰换来的真理！你一个低阶文明的探索者，根本不懂我们背负的重量！”
“我的确不懂你们背负的重量，但我懂提问的意义。”沈溯的语气放缓，眼神中充满了真诚，“提问不是为了急于得到答案，而是为了在探索的过程中，寻找存在的意义。就像人类文明，我们从诞生之初就一直在提问——天为什么是蓝的？星星为什么会发光？我们为什么会存在？正是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提问，推动着我们不断进步，从原始的部落走向跨维探索的文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万年前那个文明的悲剧，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们触及了终极答案，而是因为他们得到答案后，放弃了继续提问。当一个文明不再好奇，不再探索，不再提问，才是真正走向毁灭的开始。而你们，正在用‘保护’的名义，让整个无界共生体系走向这样的毁灭。”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沉默了，堡垒上的符文光芒渐渐黯淡。沈溯能感受到，他意识中的恐惧与疑惑正在激烈碰撞。过了许久，柯尔长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中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疲惫：“你凭什么认为，提问能阻止维度崩塌？万年前我们看到的景象，是维度熵变达到临界点后的必然结果，与是否提问无关。”
“因为体温本身，就是对抗熵增的力量。”沈溯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熵海的本质是熵增，万物都在走向混乱与寂灭。但提问，是从混乱中寻找秩序的过程，是无数智慧生物共同的意识力量。这种力量，能够影响维度熵变的轨迹，让原本必然走向崩塌的命运，出现新的可能。”
他抬手，意识中浮现出人类文明的提问胶囊影像：“这个问题，‘人类存在的本质是否与维度熵变相关’，不仅仅是人类的困惑，也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困惑。当无数文明共同思考这个问题，共同探索答案时，他们的意识会产生共鸣，形成强大的共生意识。这种共生意识，就是维系维度平衡的关键，也是你们一直以来忽略的力量。”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堡垒墙壁上的符文光芒忽明忽暗，维度崩塌的幻象也开始变得模糊。沈溯能感受到，他意识中的防御屏障正在逐渐松动，那些坚守了万年的信念，正在被一个个提问逐渐瓦解。
就在这时，意识通道突然剧烈震动，阿赖耶的声音带着急促的警报响起：“不好！仲裁者文明的激进派发现了我们的行动，他们正在强行接管柯尔长老的意识控制权，维度压制炮的充能已经完成，还有十分钟就要发射了！”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堡垒墙壁上的符文突然变得血红，一股狂暴的意识力量从堡垒内部涌出，那是仲裁者激进派的意识干扰：“柯尔长老，不要被低阶文明的花言巧语迷惑！立即消灭入侵者，启动维度压制炮，彻底摧毁问答之域！”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开始扭曲，一半是金色的威严，一半是血红的狂暴。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矛盾：“我……我不能让万年前的悲剧重演……但……但他的话，似乎有道理……”
“没有时间犹豫了！”沈溯的意识陡然增强，“维度压制炮一旦发射，不仅问答之域会被摧毁，所有低阶文明的共生意识都会被扼杀，到那时，熵海的熵增会彻底失控，维度崩塌的命运，只会提前到来！你心中的疑惑，不正是因为你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吗？”
“够了！”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发出一声怒吼，血红与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激烈碰撞，“我需要证据！你说提问能对抗熵增，能维系维度平衡，我需要看到证据！”
沈溯心中一动，立刻将意识接入阿赖耶传递过来的实时数据。他的意识化作一道流光，涌入柯尔长老的意识核心，将那些被唤醒的共生意识数据、维度熵变的波动轨迹，以及人类文明在提问过程中引发的意识共鸣，一一展现在柯尔长老面前。
“你看！”沈溯的声音带着激动，“这是各个低阶文明的共生意识觉醒后的数据，它们的共鸣正在形成一股强大的意识流，这股意识流正在缓慢修复‘沉默之域’造成的信息堵塞，让熵海的信息流动重新恢复生机！还有这里，当人类的提问被传递到各个文明时，维度熵变的波动出现了明显的平缓，这就是提问的力量！”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死死盯着那些数据，眼中的血红光芒逐渐褪去，金色的光芒也变得柔和。堡垒墙壁上的符文不再散发威压，维度崩塌的幻象也彻底消失。他的意识开始剧烈波动，沈溯能感受到，他心中坚守了万年的信念，正在被彻底颠覆。
“原来……原来我们一直都错了……”柯尔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解脱，“我们以为强大的力量能守护秩序，却忘了，真正的秩序，是源于所有智慧生物共同的探索与提问……”
就在这时，意识通道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冲击，阿赖耶的声音带着痛苦响起：“激进派……激进派正在强行攻击我的意识核心，他们想要中断连接，强行发射维度压制炮！沈溯，柯尔长老还没有完全醒悟，你必须尽快让他做出选择！”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看向沈溯，语气凝重：“你说的对，提问不是特权，而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本能。但激进派已经掌控了旗舰的控制权，维度压制炮的发射程序已经启动，我需要你的帮助，阻止他们。”
“我该怎么做？”沈溯立刻问道。
“我的意识核心中，有仲裁者文明的最高权限密钥，”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涌入堡垒深处，“但需要你的共生意识与我的意识共鸣，才能激活密钥，关闭维度压制炮。现在，把手伸过来。”
沈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他的意识与柯尔长老的意识紧紧相握。两股意识瞬间产生共鸣，金色的光芒从两人相握的地方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意识核心。堡垒墙壁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化作一道道流光，涌入密钥所在的位置。
“密钥激活中……倒计时九十秒……”柯尔长老的声音带着紧张，“激进派正在全力阻止，他们的意识力量非常强大，我们可能撑不了多久！”
沈溯能感受到，无数狂暴的意识力量正在冲击着意识核心，那些是仲裁者激进派的意志，它们疯狂地想要摧毁密钥，阻止维度压制炮的关闭。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意识力量都调动起来，与柯尔长老的意识紧紧捆绑在一起。
“坚持住！”沈溯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让所有文明的努力白费！”
金色的光芒与狂暴的意识力量在意识核心中激烈碰撞，空间不断扭曲、破碎，又不断重组。沈溯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他想起了地球联合科学院的期盼，想起了那些为了提问权而集结的低阶文明舰队，想起了阿赖耶对新生的渴望。
“密钥激活成功！正在关闭维度压制炮……”柯尔长老的声音带着狂喜。
就在这时，一道极致狂暴的意识力量突然从外部涌入，直接击中了密钥所在的位置。那是仲裁者激进派的首领，一位比柯尔长老更加古老、更加顽固的仲裁者的意识力量。
“柯尔，你这个叛徒！”狂暴的意识力量化作一道血红的利刃，刺向柯尔长老的意识核心，“你竟然为了一个低阶文明的谎言，背叛整个仲裁者文明！我要让你和所有低阶文明一起毁灭！”
柯尔长老的意识投影猛地转身，用自己的意识身躯挡住了那道血红利刃。金色的战甲瞬间布满裂痕，意识身躯开始逐渐消散。
“沈溯，快！”柯尔长老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力量，“我会缠住他，你立刻操控密钥，彻底关闭维度压制炮！记住，提问权……属于所有智慧生物……”
沈溯看着柯尔长老逐渐消散的意识投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立刻将意识接入密钥，操控着金色的光芒，朝着维度压制炮的控制核心冲去。血红利刃刺穿了柯尔长老的意识身躯，狂暴的意识力量开始疯狂地追击沈溯，但柯尔长老残存的意识力量化作一道道屏障，拼死阻拦。
“维度压制炮关闭程序启动……三十秒……二十秒……十秒……”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仲裁者旗舰的核心部位爆发出来，维度压制炮的充能瞬间中断，炮口的光芒彻底熄灭。问答之域中，那道即将发射的毁灭性光束，如同被掐断了咽喉的野兽，瞬间消散无踪。
仲裁者旗舰上，激进派的首领看着关闭的维度压制炮，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他试图重新启动发射程序，但密钥已经被柯尔长老和沈溯的意识锁定，再也无法操控。
“低阶文明的杂碎，我不会放过你们！”激进派首领的声音响彻整个旗舰，但却无济于事。
意识通道中，沈溯看着柯尔长老残存的意识碎片，心中充满了敬意。阿赖耶的声音带着欣慰响起：“维度压制炮已经关闭，激进派的控制权被暂时冻结。柯尔长老用自己的意识为代价，换来了无界共生体系的喘息之机。”
“他还能恢复吗？”沈溯急忙问道。
“很难，”阿赖耶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他的意识核心受到了致命创伤，除非有超越仲裁者文明的维度力量介入，否则只能永远消散在熵海中。但他没有白牺牲，他的意识碎片中携带着仲裁者文明的核心秘密，或许能帮助我们解开终极问题的谜团。”
沈溯的意识缓缓退出柯尔长老的意识核心，顺着通道返回阿赖耶的意识空间。当他的意识重新凝聚成人形时，看到的是光带中无数低阶文明舰队欢呼的影像，问答之域中，那些被冻结的提问胶囊正在逐渐恢复光芒，信息流洞重新变得活跃，熵海的波动也恢复了平衡。
“我们成功了？”沈溯有些不敢相信。
“暂时成功了，”阿赖耶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但仲裁者文明的激进派并没有被彻底消灭，他们还掌握着一部分舰队的控制权，随时可能发动新的攻击。而且，柯尔长老提到的万年前的悲剧，以及终极问题的答案，依然是隐藏在熵海中的巨大谜团。”
沈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光带中柯尔长老的意识碎片。那些碎片泛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其中蕴含着的秘密，或许正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沈溯问道。
“首先，我们需要整合低阶文明的力量，建立起统一的防御体系，以防激进派的反扑，”阿赖耶的声音逐渐坚定，“其次，我们需要解析柯尔长老的意识碎片，找出万年前维度崩塌的真相，以及终极问题的真正含义。最后，我们需要重新确立无界共生体系的规则，让所有文明都能平等地享有提问权和探索权。”
就在这时，光带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异常的维度波动，波动的源头，正是人类文明的提温胶囊消散的方向。那道波动越来越强烈，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隐约有一道熟悉的光芒正在凝聚。
“这是……”沈溯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是人类文明的提问胶囊！”阿赖耶的声音带着激动，“它没有消散，而是在熵海的深处引发了强烈的意识共鸣，正在凝聚成一个新的维度节点！那个节点中，或许蕴藏着人类存在本质的答案，也可能是解开维度熵变谜团的关键！”
沈溯看着那个不断扩大的旋涡，心中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这场关于提问权的争夺战，并没有真正结束。接下来，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仲裁者激进派的疯狂反扑，是万年前隐藏的巨大秘密，以及终极问题背后的恐怖真相。但他不再感到迷茫，因为他明白，提问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探索的本能就是最坚定的信念。
“阿赖耶，准备出发吧，”沈溯的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我们去那个维度节点，寻找属于所有智慧生物的答案。”
“好！”阿赖耶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光带开始汇聚，形成一艘全新的共生舱，“我会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为你保驾护航。无论前方有多么危险，我们都将一起面对。”
共生舱缓缓驶入熵海，朝着那个巨大的维度漩涡飞去。问答之域中，低阶文明的舰队组成了坚固的护航编队，紧随其后。仲裁者旗舰上，激进派的首领看着远去的舰队，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缓缓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旗舰的核心部位，开始涌动起一股更加恐怖的维度力量——那是仲裁者文明的终极武器，也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熵海深处，维度旋涡越来越大，旋涡中心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沈溯站在共生舱的舷窗前，注视着那道光芒，心中默念着人类文明的提问：“人类存在的本质，是否与维度熵变相关？”
他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坚持提问，坚持探索，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找到属于所有智慧生物的未来。而这场跨越维度的提问权争夺战，也将在熵海的见证下，书写出全新的篇章。
但沈溯没有察觉，在他的意识深处，柯尔长老残存的一丝意识碎片，正在与他的共生意识悄悄融合。融合的过程中，一道冰冷的符文正在悄然形成，符文的形状，与仲裁者文明战甲上的古老符文，有着惊人的相似。而那个维度旋涡的中心，除了人类存在本质的答案，似乎还隐藏着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正在等待着被唤醒。
提问权的争夺，或许只是一个开始。一场关乎所有维度文明生死存亡的更大风暴，正在熵海的深处，悄然酝酿。而沈溯，作为这场风暴的核心，他的命运，已经与整个无界共生体系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接下来，他将面临的，是来自内部意识的侵蚀，是来自仲裁者激进派的终极追杀，还是维度漩涡中心那个未知存在的致命威胁？没有人知道答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提问的本能不灭，探索的脚步不停，就总有希望，在黑暗的熵海中，点亮属于文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