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总是肆意,流到哪里是哪里。庆幸坐拥一轮独月,与之保持整宿的默契。
——@défenseur de l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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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合的嘴唇近在咫尺,气息喷薄在他脸面颊,眼睛放肆地打量他,睫毛随之上下煽动。
“江清月,对付其他男人那一套, 你最好不要用在我身上。”岑阙开口,第一次称呼她的全名,冷硬的语气带有警告意味。
江清月退后半分,举臂顺手打开车顶阅读灯,要看清他每一处细微表情,义正词严道:“你自己上车的,主观意愿是放任危害结果的发生,不是吗?”
岑阙瞥开视线看着正前方:“你在谈判桌上也是这样偷换概念不讲道理?”
挡风玻璃上印着车内的情景,她整个人完全陷在光晕里,每一缕发丝都在发着光,专注地看着他,闻言轻笑:“讲道理,讲道理就是你原计划今晚飞巴黎,可是又忍不住去众胜年会现场见我,颁奖环节比预计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于是你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值机时限,半路不得不改签到明天早上的航班,将就住在机场附近,眼巴巴等我登门致歉,对不对?”
“那么现在我来了,你又是做什么?欲擒故纵吗,岑律师?”
她是如何知晓这些细枝末节的?
岑阙扭头过来,对上她狡黠的双眼。
“猜的。”她似有读心术,嘴角勾起张扬自信的弧度,再度靠近扑到中控台,右手撑腮,视线从低处扫过来,声线也压得极低:“周律师接到我电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岑阙低眉瞧着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紧绷而戒备。
这戒备并非针对她,而是自己。
她居然还敢用这样的表情,问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她以为,那会是什么罗曼蒂克的念头吗?
是,听到她来电的瞬间,知道她迈出一小步的那个瞬间,他就想掉头回到她身边,不管不顾地对视、拥抱、接吻。
可是那之后呢?
他也许会成为她一时半刻的伴侣,继而变成久处生厌的前任,多年后偶尔提起莞尔一笑的某某。
等了这么多年,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
在知晓她的骗局之初,他愠怒、气馁、落寞,夜深人静时,思绪便游走在彻底放手和强势夺取两个极端,除了用工作填满生活的每一点空隙,别无他法。
然而在今晚,在看出她心怀歉疚之后,他颠覆了被动的处境,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操纵火势火中取栗的念头。
她在电话那头询问航班号的时候,这个念头已然完全成型——感谢这个骗局,亲手给他递上权柄。
于是欲拒还迎,静候佳音。
所以,这样的实话他能说吗?
说——他在想,他想要的更多了。
能吗?
“江律师从前都是这样登门致歉的么?”他终究没有回答,轻巧地将话题溯洄。
而他思绪搓磨许久,外界也不过片刻,除了眼神愈发灼热,并无异样,江清月全然不做他想,还为他提出的问题苦思冥想了一会儿。
“从前从来没有登门致歉过,”她低头,手指轻扯他的衣袖,缓缓抬眼道:“这是第一次。”
即便清楚她有几分表演性质,即便知道这样的招数她或许已经得心应手屡试不爽,岑阙还是不能免俗地疯狂悸动。
车内太静,混淆了视听,只有车外呼啸的晚风和他同频,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掐上她下巴吻上去的冲动。
江清月头一次在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如此外显的攻击性,有一点陌生,又有一点蛊惑。
她听见他问:“错在哪里?”
她不想重复一遍罪状,企图蒙混过关:“我已经道歉了。”
“道歉解决不了问题,说清楚。”岑阙语气温柔依旧,字字却系威压。
“说清楚?”服软不成,江清月已然生了些脾气,收敛做作的表情坐直回去,大白嗓毫不客气道:“好啊,那我问问岑律师,口头要约是不是可以构成有效合同?”
答案显而易见。
“可以的吧?那么你明明向我发出周二见的要约,却微信不回也不赴约,是不是违约?”
“是的吧?那你违约的救济手段呢?合同没有约定,那是不是可以协商?你主动协商了吗?我如今发起协商,你什么态度?”
岑阙眉头轻蹙,没有草率应答。不是她在道歉吗,为何三言两语就变成了协商?
“很抱歉,我该问清楚,”他虽有策略,但还是坦诚:“没想过违约,我准备了礼物,很早之前。”
他从大衣口袋摸出一个精巧的丝绒盒子,江清月认得上头的logo,是个私人订制珠宝品牌。
她内心隐有软化,面上还是冷硬道:“哪有人什么都揣兜里,谁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说不定昨天呢。”
他没多解释,一手端着盒子,一手轻轻打开,钻石的火彩在顶灯直射下熠熠生辉,光芒闪过,才看到外圈一轮弯月。
精巧的工艺让内圈的刻印在半臂的距离下也隐约可见。
距离不够近,她原本不能分辨刻印的内容,但因为那几个字母过于熟悉,所以她几乎是立即识出:ma lune.
与他送她那支钢笔上的刻印如出一辙,就连字体都是一致的。
我的月亮。
这不是昨天能买到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一直带在身边……”岑阙眼眸抬起,却没有看向她,只是落在吊坠上,“因为它不像你,流到哪里是哪里。”
这是属于文科生的语言吗?晦涩难明却又莫名令人心悸。
江清月被三两句话捂得心尖发烫,然而她清楚自己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回以相同量级的言语。
于是……
她抬手将顶灯摁灭,在黑暗里快速逼近,熟练地倾身越过适才丈量了数次的中控台,精准地偷袭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