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的紫禁城,日头毒辣得能把琉璃瓦烤化。坤宁宫西侧的御膳房后巷里,苏桃蹲在青石板上,麻布袋\"哗啦\"一声倒出半袋家当——铜板混着五香瓜子壳滚了一地,有几枚掉进墙角长了青苔的排水口,叮当地响。她扒拉着一堆焦黑的面团碎块,抬头瞪着满头大汗的刘大厨,鼻尖还沾着点面粉。
\"刘师傅,您这蛋糕胚子咋又烤成炭了?\"苏桃捏起一块焦皮,手指刚碰就碎成了渣,\"昨儿个说用铁锅烤,糊了;今儿个垫了荷叶,还是糊!您这是跟我这麻布袋过不去呢?\"
御厨刘安哭丧着脸,雪白的围裙上全是面粉手印:\"我的王妃娘娘哎!您说的那'烤箱'是个啥物件?咱这御膳房从太祖爷那会儿就只有蒸笼铁锅,哪见过能把面胚烘得蓬松的家伙?这已经是第三口铁锅了,掌勺的太监正哭着擦锅呢!\"他指着不远处蹲在井边刷锅的小太监,那孩子正对着一口漆黑的铁锅抹眼泪。
\"没烤箱就不能做蛋糕了?\"苏桃叉腰站起来,麻布袋在腰间晃得哗啦响,\"本王妃当年在......\"她突然顿住,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当年在老家,用土灶都能烤出千层饼!这样,你去搬个大蒸笼来,底下垫水,上面架竹篦子,咱用蒸的试试!\"
\"蒸......蒸蛋糕?\"刘安瞪圆了眼睛,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这面粉能蒸熟了不塌?\"
\"让你搬你就搬!\"苏桃抬脚踹了踹他的围裙,\"再磨叽,太后的寿宴就得摆一桌子炭块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夫人,还在折腾?\"萧策身着玄色织金吉服,腰间玉带扣着枚雕工精细的寿山福海玉牌,雪松香气里竟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他走到苏桃身边,看见地上焦黑的面团,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她的麻布袋,指尖拂去袋口的面粉。
\"高冷王爷你来得正好!\"苏桃扑过去拽住他的袖子,吉服袖口的银线绣着寿桃纹样,被她拽得皱成一团,\"你看刘师傅,连个蛋糕都蒸不好,一会儿寿宴可咋整?\"
萧策瞥了眼愁眉苦脸的刘安,又看向苏桃鼻尖的面粉,伸手替她擦去,低声道:\"本王已让亲卫去库房搬了鎏金多层蒸笼,又寻了些西洋进贡的细白砂糖。至于蛋糕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后巷堆放的柴火,\"用文火慢蒸,或许能成。\"
半个时辰后,当一个歪歪扭扭的三层\"奶油蛋糕\"被抬上坤宁宫正殿的寿宴时,满座的妃嫔贵人都倒抽了口凉气。那蛋糕底层用红枣泥垫高,中间两层是勉强成型的蒸蛋糕胚,表面抹着黄白相间的奶油——说是奶油,其实是御膳房用羊奶和蜂蜜熬制的替代品,上面用红豆沙歪歪扭扭写着个\"寿\"字,插着六十根用蜂蜡裹棉线做的小蜡烛,颤巍巍地立着。
苏桃拎着麻布袋蹦到太后的凤椅前,袋口露出半截火折子:\"迷奶奶!您瞧这是啥?这叫'生日蛋糕',老洋气了!\"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六十点烛光在殿内摇曳,映得太后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我的好桃丫头!\"太后拍着扶手笑得前仰后合,银镶玉的指甲在烛光下闪着光,\"这玩意儿比满汉全席的寿桃有意思多了!你看那'寿'字,写得跟哀家养的那只京巴似的,歪歪扭扭怪可爱!\"
坐在下首的华贵妃冷哼一声,手里的鎏金酒盏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差点洒出来:\"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新奇玩意儿,哪有传统的寿桃寿面庄重?依臣妾看,倒像是哪家点心铺子做砸了的残次品。\"
\"庄重能当饭吃吗?\"苏桃立刻蹦到她面前,麻布袋带子扫过华贵妃头上的赤金累丝凤凰冠,惊得几片珍珠流苏簌簌晃动,\"娘娘您瞧这蜡烛,'噗'地一吹就灭,多解压!哪像您这脾气,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满殿的亲贵们憋笑憋得肩膀乱颤,几个年轻的小王爷干脆低头假装整理衣摆。皇帝坐在主位上,捋着胡须笑得直拍大腿,明黄常服上绣着的团龙纹样都跟着抖动:\"桃妹妹说得是!快教教朕,这'许愿'是个啥讲究?\"
苏桃清了清嗓子,麻布袋往腰间一系,摆出教书先生的架势:\"都看好了啊!第一步,双手合十——像这样!\"她把双手拢在胸前,眼睛眯成一条缝,\"第二步,心里默念想实现的愿望,越具体越好!第三步......\"她突然鼓起腮帮子,\"噗!把蜡烛全吹灭!\"
六十根蜡烛应声而灭,殿内陷入短暂的黑暗,随即响起太后爽朗的笑声。老太太有样学样,双手合十时还特意把银镯子撸到了手肘,吹蜡烛时吹得满头银发乱颤,差点把凤冠上的红珊瑚珠吹掉:\"哀家许的愿是——愿桃丫头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没心没肺!\"
\"迷奶奶您偏心!\"苏桃假装生气地跺脚,麻布袋里掉出颗圆滚滚的金瓜子,在青砖上滚出老远,\"您都没许愿要金瓜子!昨儿个您还说想攒一缸金瓜子打麻将呢!\"
太后笑得更厉害了,拉着苏桃的手直晃,凤椅上的明黄坐垫都被晃得歪了:\"好好好!哀家再许一个——愿桃丫头赶紧给哀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曾孙,让哀家抱着玩!\"
这话一出,满殿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站在苏桃身侧的萧策。镇北王端着白玉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杯中的葡萄酒晃出细小的涟漪,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苏桃却毫不在意,叉着腰看向萧策:\"听见没高冷王爷?这事儿得问你行不行!\"
她突然抓起麻布袋往嘴边一凑,权当话筒,扯着嗓子喊道:\"下面请欣赏本年度最动听的《生日歌》!演唱者:镇北王妃苏桃!伴唱:皇帝陛下、镇北王萧策!\"
跑调的歌声瞬间响彻大殿。苏桃唱得中气十足,麻布袋随着节奏在腰间晃荡;皇帝唱得最是投入,边唱边用折扇打着拍子,明黄常服的袖子差点扫翻面前的果盘;最窘迫的当属萧策,他低着头,嘴唇微张,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雪松香气里都透着一股无奈的窘迫,偏偏苏桃还时不时用胳膊肘撞他,逼他大声点。
华贵妃坐在角落里,捏着绣花帕子的手指都快掐进肉里。她看着太后笑得眼泪直流,看着皇帝跟个顽童似的手舞足蹈,再看看那个永远没个正形的镇北王妃,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突然,她手里的帕子\"嘶啦\"一声被捏碎了,露出里面绣了一半的寿桃图案。
\"华贵妃这是咋了?\"苏桃眼尖,立刻指着她喊道,\"娘娘,您这是嫉妒我们跑调跑得整齐划一?还是嫉妒迷奶奶的生日蛋糕比您的珠翠还亮眼?\"
满殿又是一阵哄笑。华贵妃脸色煞白,勉强挤出个笑容:\"王妃说笑了,臣妾只是......只是觉得这歌声太过悦耳,一时激动罢了。\"
寿宴直到月上中天才散。太后拉着苏桃的手不肯放,非要她答应明年寿宴办个\"生日直播\",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看。苏桃拍着胸脯答应,麻布袋里的铜板叮当作响,像是在为她的大话伴奏。
\"夫人,夜深了,该回府了。\"萧策走上前,替苏桃将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拢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垂。
\"等等!\"苏桃突然从麻布袋里掏出一小块奶油,趁萧策不备抹在了他的脸颊上,\"高冷王爷,刚才唱歌你跑调比皇上还严重!这是惩罚!\"
奶油的甜香混着雪松气息在夜风中弥漫。萧策看着苏桃狡黠的笑脸,伸手抹去脸颊的奶油,指尖在唇角停顿了一下,突然俯身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那本王罚你......回府之后,再单独唱一遍《生日歌》给本王听。\"
麻布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铜板滚了一地。苏桃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晚霞染透的云彩。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策打横抱了起来,玄色吉服的下摆扫过青砖,带起一阵微风。
远处的树梢上,太后养的那只绿毛鹦鹉正蹲在枝头打盹,被这边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叫了两声:\"狗粮吃饱了......躺平......zzz......\"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坤宁宫,照亮了桌上剩下的半块蛋糕。那歪歪扭扭的\"寿\"字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可爱,仿佛还在回味着这场不伦不类却热闹非凡的\"现代派对\"。而此刻的镇北王府,一场属于两个人的\"惩罚\"即将开始,至于那首跑调的《生日歌》最终有没有唱响,恐怕只有王府花园里的那棵老槐树才知道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明天的《宫廷小报》上,必定会出现一条新的\"热搜\"——#镇北王寿宴被抹奶油,冷面王爷秒变甜宠#,配图大概会是苏桃得意的笑脸和萧策耳尖那抹未褪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