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你瞧那烤串摊子!羊腰子在铁架上滋啦冒油,撒的孜然香得能勾走三魂七魄!”
我拽着春桃往西街夜市钻,暮色像块被打翻的橘红胭脂,把京城染得暖烘烘的。烤串的油烟裹着糖炒栗子的焦甜,混着臭豆腐的独特香气,直往人鼻腔里钻。春桃却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鬓边的银饰叮当作响:“小姐,您觉不觉得背后总有人影晃悠?”
我啃着刚买的糖油糕,糯米皮裹着滚烫的红糖浆,烫得我直呵气:“人影?难不成是王氏那老妖婆派来的刺客?正好试试我新创的‘板砖防身术’——昨儿个张大爷还夸我扔砖头比扔绣花针准呢!”
春桃顺着我的目光往后瞟,只见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挤在灯笼摊前,明明盯着兔子灯,眼珠子却每隔三秒就往我们这边滚。最左边穿灰布褂子的那位,腰上蹀躞带磨得发亮,靴底还沾着镇北王府花园特有的白砂土,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浅印。
“噗嗤——”我一口糖油糕差点喷在春桃脸上,用袖子抹了把嘴:“高冷王爷这是从哪儿淘来的‘专业’保镖?蹀躞带当腰带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王府的?”
“专业”二字我咬得极重,故意放慢脚步晃到烤串摊前。卖烤串的王大爷正用长筷翻动铁架,羊腰子在炭火上收缩,油花溅起火星子,“滋滋”声听得人胃里直叫。我摸出两枚锃亮的铜板拍在油腻的木板上:“王大爷,来十串羊腰子!多撒辣椒面,再来五串烤鸡翅,要翅中!”
春桃瞪圆了眼睛:“小姐!您不是说羊腰子有‘特殊味道’,打死都不吃吗?”
“我请人吃呀。”我冲她挤挤眼,接过王大爷递来的油纸包,羊油透过纸背烫得手心发热。那三个汉子见我端着烤串转身,立刻作鸟兽散,却被我堵在巷子拐角的酸梅汤摊前。
“三位大哥,”我笑眯眯地把烤串往他们怀里塞,滚烫的羊腰子烫得灰布褂子的汉子跳了起来,“跟了我从东街到西街,跑了三条街呢,辛苦了!”
为首的汉子手忙脚乱地摆手,腰上的蹀躞带晃得叮当作响:“姑娘认错人了!咱们是来看灯笼的!”
“看灯笼?”我指着他腰间的蹀躞带,又蹲下身刮了刮他靴底的白砂土,“镇北王府的白砂土都快磨成粉了,还看灯笼?我说大哥,你们王爷派你们来跟踪,好歹换双没印记的靴子吧?”
三人脸色“唰”地变白,烤串“啪嗒”掉在地上,羊油在青石板上烫出黑烟。我蹲下来捡起还在冒热气的烤串,吹了吹灰:“浪费粮食可不好啊,粒粒皆辛苦懂不懂?回去告诉你们王爷,下次派点真·专业的,别躲在树后晃披风,跟开屏的孔雀似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那汉子盯着我手里的烤串,喉结滚动了下:“姑娘,您……”
“行了行了,”我把烤串塞回他手里,“赶紧回去吧,再跟着我,待会儿王大爷的烤羊腰子该涨价了。”
镇北王府的书房里,炭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在铜制炭盆里噼啪作响。萧策听着暗卫的汇报,手中狼毫在奏折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墨线。“你说……她请你们吃烤串?”
为首的暗卫低头,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回王爷,苏小姐不仅请吃烤串,还说……说我们跟着她这‘穷嫡女’,不如回王府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还让小的们捎句话……”
“说。”萧策盯着奏折上的“边疆军情”四字,耳根却悄悄爬上薄红。
“她说,”暗卫深吸一口气,仿佛在背诵什么惊天骇闻,“下次保护时千万别穿官靴,走在青石板上跟敲梆子似的,比更夫还准时!”
萧策搁下狼毫,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脑海里却浮现出苏桃叉腰站在烤串摊前的模样——她素衣上沾着糖油糕的碎屑,眼睛亮得像夜市的灯笼,正把冒着热气的烤串往暗卫怀里塞。
“换一批人。”他突然起身,玄色锦袍扫过书案,砚台里的墨汁晃出涟漪,“穿粗布衣裳,别带兵器,靴底……刮干净。”
“王爷,苏小姐她如此敏锐,怕是……”暗卫欲言又止,显然是想吐槽苏桃太不好糊弄。
“让厨房炖点冰糖雪梨,”萧策打断他,声音闷得像含着蜜饯,“放凉了送去,别烫着她。”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再备些桂花糖糕。”
暗卫退下时,瞥见自家王爷对着窗外出神,嘴角似乎还噙着点笑意,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镇北王多久没这模样了?怕是被苏小姐的烤串给“香”到了。
三日后,慈安寺外的香火味混着小贩的吆喝声。我捏着半块臭豆腐晃悠,黑色的豆腐块上淋着鲜红的辣油,香得人直咽口水。春桃突然拽住我,脑袋往人群里一缩:“小姐!那两个卖货郎怪怪的!”
我抬眼望去,一个挑着针头线脑的担子,一个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却都在袖口露出半截乌木刀柄。挑担子的那位眼神锐利,盯着我的时候跟萧策看奏折时一个德性——眉头微蹙,恨不得在我脸上戳俩窟窿。
“两位大哥,”我晃着臭豆腐凑近,辣油滴在他们的粗布衣上,“慈安寺的签可灵了!要不要帮你们家王爷算算姻缘?我瞧着他那注孤生的脸,没个十年八年怕是脱不了单!”
卖货郎们脸色一僵,扛糖葫芦的那位手一抖,草靶晃得糖葫芦直响。我突然凑近挑担子的汉子,指着他手里的银镊子:“大哥,您这镊子磨得比我绣花针还锋利,是用来飞镖的吧?比我家春桃夹绣花线还顺手!”
两人对视一眼,扔下担子拔腿就跑,针头线脑撒了一地,糖葫芦靶子倒在地上,红果儿滚得到处都是。春桃笑得蹲在地上直拍大腿:“小姐!您咋看出来的?他们装得可像了!”
“看眼神啊,”我舔着筷子上的辣油,“跟萧策那家伙一个毛病,装模作样时总爱眯左眼,以为自己特深沉,其实跟偷油的耗子似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我回头,只见萧策立在垂花门前,玄色披风被风吹得扬起一角,手里拎着个食盒,上面还沾着水珠。
“在说本王什么坏话?”他挑眉,目光落在我嘴角的豆腐渍上,像点了颗朱砂痣。
“说您眼神不好使,”我抢过食盒打开,里面是炖得软糯的冰糖雪梨,梨肉浸在琥珀色的汤汁里,“派的保镖跟傻子似的,还不如我家春桃机灵——春桃都会用扫帚赶狗,他们只会掉烤串!”
萧策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指尖擦过我嘴角时微微一顿,雪松味混着梨香袭来:“明日宫宴,别惹事。”
“切,明明是你派保镖先惹事的!”我用帕子抹着嘴,突然凑近他,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高冷王爷,是不是暗恋我?跟踪都跟得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您对我……”
“聒噪。”他后退半步,耳根在暮色中泛起可疑的红,转身便走,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落叶,带起一阵风。
我捧着还冒热气的食盒,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冰糖雪梨甜得有些过分。夜风卷着寺庙的钟声吹来,春桃在旁边嘀咕:“小姐,我咋觉得王爷耳朵尖又红了?”
“那是冻的!”我嘴硬道,却忍不住勾起嘴角。食盒里的雪梨汤晃了晃,映出我笑得眯起的眼睛。被人这样偷偷保护着的感觉……好像比冰糖雪梨还要甜上三分呢。
巷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把萧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扬声喊道:“萧策!下次派保镖,记得让他们请我吃烤串!”
他脚步一顿,没回头,却抬手挥了挥,不知是应允还是嫌弃。我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身影,打开食盒舀了口梨汤——嗯,果然是放凉了的,甜度刚好,不烫嘴。
春桃凑过来:“小姐,您说王爷为啥总派人跟着?”
我舔着勺柄上的梨肉,看着天边的月牙:“谁知道呢? maybe……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话虽这么说,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边缘。其实我知道,自从上次他落水后,这冰山阎王就跟装了定位似的。只是这古代的“暗中保护”太笨拙,比我追剧时男主的隐身术差远了——不过,好像也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