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石桌前,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玉盒,一动不动。
药不凡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的讥讽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怎么?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吓傻了?”
“连闻都不敢闻一下吗?”
他刻意提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
“闻不出来就快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污了我丹鼎门的门楣!”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哄笑。
在他们看来,这个连尝试都不敢的“散修”,不过是又一个自不量力的笑话而已。
枫澈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紧紧地攥着拳头。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嘲弄之中,枫余烬的识海里,响起了太初那温柔而古老的声音。
“小主人,别慌。”
“这些小花小草,在我眼中,与地上的沙石无异。”
“听我的,我说,你写。”
枫余烬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在所有人看笑话的目光中,他动了。
他没有去闻,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些玉盒一眼。
他只是平静地拿起了桌上的笔,和一片空白的玉简。
然后,他竟是直接在玉简之上,飞快地书写起来!
“唰唰唰——”
笔尖划过玉简,发出一连串流畅而清晰的声响。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在干什么?胡乱填写吗?”
“我看是破罐子破摔,准备写满一百多种,蒙一个算一个吧!”
“真是哗众取宠之辈!”
药不凡脸上的讥笑更盛,已经准备好看他如何被当众揭穿,颜面扫地了。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那一炷香,才刚刚燃烧了不到十分之一。
枫余的笔,却猛地停了下来。
他将玉简轻轻放下,推到了药不凡的面前。
“写完了。”
淡淡的三个字,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药不凡一愣,随即狞笑一声,伸手拿起了玉简。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将玉简举起,目光落了上去。
下一刻,他脸上的狞笑,却如同被冰封了一般,瞬间僵住!
玉简之上,一行行字迹,清晰无比。
“龙血藤,三百一十年份,产自南岭十万大山,采摘时伤及主根,药性流失半成。”
“九叶墨莲,八百年份,产自北域玄冰潭,炮制时火候略过,伤及莲心。”
“天魂草,六百六十年份,产自东海归墟,保存不当,沾染了微量‘腐骨花’的花粉……”
……
一条!
十条!
五十条!
一百零八条!
玉简上,不仅将一百零八种药材的名称,分毫不差地全部写了出来!
更是在每一种药材的后面,都清清楚楚地标注了它的年份、产地!
甚至,就连其中三种药材,在采摘、炮制、保存过程中,出现的连丹鼎门自己都未必能察觉的微小瑕疵,都被他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这……
这已经不是“闻香识药”了!
这根本就是“隔空鉴药”!是只有浸淫丹道数百年,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丹道宗师,才可能具备的境界!
药不凡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握着玉简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仿佛那薄薄的玉简,有万钧之重!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哄笑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药不凡那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知道,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药师兄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难道他真的写对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连闻都没闻啊!”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无尽的猜疑中,一道温和而苍老的声音,从谷内悠悠传来。
“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位鹤发童颜,身穿朴素麻衣,气质温和的老者,缓步从谷内走出。
他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却自有一股让人心安的沉稳气度。
“木长老!”
“是木长老出来了!”
丹鼎门的弟子们,包括药不凡在内,纷纷躬身行礼,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木长老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了石桌前。
他从呆若木鸡的药不凡手中,接过了那片玉简,只看了一眼。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瞬间爆射出一道璀璨的精光!
“好!”
“好一个闻香识药!好一个隔空鉴药!”
老者忍不住抚掌赞叹,看向枫余烬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与惊叹。
“小友丹道造诣之深,连老夫都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能得到丹鼎门木长老如此之高的评价,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木长老转过身,脸色一沉,目光如电般扫向药不凡。
“药不凡!谁给你的胆子,用‘百草迷魂阵’来刁难客人的?”
“我丹鼎门何时有过如此规矩!你这是在败坏我丹鼎门的声誉!”
严厉的斥责,让药不凡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弟子……弟子知错!”
木长老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枫余烬,脸上又恢复了亲切的笑容。
“小友,请随老夫来。”
他亲自为枫余烬引路,态度和善到了极点。
在无数道混杂着震惊、嫉妒、敬畏的目光中,枫余烬拉着依旧有些发懵的枫澈,跟随着木长老,向谷内走去。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那白玉牌坊,进入真正的万药谷时。
木长老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看似不经意地低声说道:
“小友,刚才那番手段,可是用的‘百草心经’的法门来感应的?”
“这手法,很独特,老夫只在一个故人身上见过。”
枫余烬心中猛地一动,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并未回答。
木长老似乎也不在意,他深深地看了枫余烬一眼,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追忆,一丝探寻,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不知小友,可认识一位名叫‘苏轻鸢’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