笵贤与藤子荆齐齐托腮,半蹲于费介跟前,全神贯注聆听讲述。
“肖恩昔日为北齐首屈一指的潜伏高手,行踪诡秘,捕获不易,后闻其子婚期将近,陈平平亲率队伍跋涉千里,终将肖恩生擒。”
察觉师父停顿,笵贤主动接过话题。
“此段传闻已久,先生请续述。”
话毕,他与藤子荆交替支撑下颌。
费介颔首继续道。
“当日我先行抵达,肖恩父子戒备森严。
本拟以其儿媳为要挟,迫使其就笵,岂料发生变故。”
费介苦笑着摇摇头,眸中尽显惋惜与自责。
“此役代价沉重,其子媳当场遇害,陈平平亦……落得终生跛疾。”
笵贤和藤子荆同时放下双臂。
费介深深叹息。
“我时常思忖,若当时未曾失误,如今光景是否会截然不同?”
看着老师沉浸在自责之中,笵贤稍作考虑后起身来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这并非全然您的过错。
就算当时没犯错,结果或许也相差无几。
像肖恩那样的人物,怎会因家事就轻易屈服?也许正是您的失误,让他放松了警惕,反而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费介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些许期待。
\"真...真的吗?\"
笵贤郑重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听完这话,费介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暗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失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这么说的。
你放心,我并不像你想得那样不堪。
我只是偶尔胡思乱想,把这当作教训,提醒自己别再犯相同的错。
\"
见老师已明白,笵贤正准备返回座位时,费介忽然伸手拦住他。
笵贤低头一看,只见老师歪着头,眯着眼仔细打量他。
\"我听说,你打算去北齐押送肖恩?\"
笵贤随意答道:\"嗯,为了换回言冰云。
\"
不曾想,费介一听就急了,厉声喝道:\"这是哪个糊涂蛋出的主意?不去!\"
笵贤愣住,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这是...皇上的旨意。
\"
\"皇...\"
费介刚要接着骂,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眼睛睁得溜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无奈地闭上。
这下可好,差点因为一时冲动丢了性命。
看到老师那无措的表情,笵贤笑着摸了摸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费介虽尴尬片刻,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眼睛滴溜溜地转。
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支持徒弟了,可面对皇上...
略作权衡后,费介猛地站起。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京都!\"
笵贤一愣:\"离开京都?\"
藤子荆也惊异地抬头看了眼费介,又下意识望向笵贤。
费介并未留意他们,只顾自言自语:\"赶紧准备,今晚就出发。
\"
笵贤刚想解释,就被费介打断:\"肖恩对你家监察院怨念很深,我和陈院长的关系藏不住了!\"
说完,他扫了笵贤一眼。
\"到了北齐,你怎么应对肖恩?\"
笵贤哭笑不得:\"老师,我有办法,你相信我...\"
费介再次打断:\"别说废话,听我的。
\"
笵贤无奈地眨眨眼,藤子荆摇头起身离去,徒弟终究拗不过师父。
费介喃喃自语:\"今晚就走,我去规划逃亡路线。
\"
他转身欲行,笵贤欲言又止,只得跟随。
忽闻藤子荆自后呼唤费介:“费老,我也随去可好?”
笵贤白了藤子荆一眼,心想你既无助力,莫要生事,难道看不出我不愿行动?
费介停步回首,面露不悦,拂袖示意:“待于此处,今夜同往。”
藤子荆点头称诺,随即止步,冲笵贤挑眉摊手,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笵贤怒目而视,疾步追上师父,拉住其衣袖:“先生且听我言,圣旨既下,监察院及禁军定不容我离去。”
费介轻蔑一笑,推开笵贤的手,抬步开门:“何人胆敢阻拦,我必取其性命……你在瞧甚?”
尚未说完,却见笵贤凝神注目门外,亦随之望去,不觉惊愕。
门外,陈平平坐轮椅,枚橙安立后方,王起年稍偏右站。
三人笑意盈然,注视门前的费介,枚橙安举手招呼:“费老,久违矣。”
复又向笵贤与藤子荆挥手致意。
费介瞥了眼陈平平,嘴角微颤,忆起昔日不合,此人今日竟还如此自在,胆识令人敬佩。
然既为徒友,难示狭隘,仅淡然轻哼,俯首凝视笑意盈盈的陈平平。
陈平平亦含笑对视片刻,前倾身躯,手支膝头:“你要除何人?我否?”
费介放下扶门之手,无奈仰视:“汝何知此地?”
陈平平靠回椅背,冷静作答:“吾始终知汝所在。”
费介哑然,原以为藏匿得隐秘,不想已被对方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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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此来何为?欲阻吾否?”
陈平平低头打量手中黑木块,低声言道:“吾乃来商议者也。”
费介未假思索,决然回绝:“胡言何益?有何可议?今日谁亦莫劝,吾必携笵贤离此!”
陈平平脸色骤沉,压低音调呵斥:
“喧哗作甚?惧人听闻否?汝欲置笵贤于死地乎?”
被呵斥得一怔,费介本能地环顾泗周,见不少路人正投来探究的目光,急忙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陈平平平复情绪,放缓语调道:“坐下来说,说完再定去留,我不会强留你。”
费介犹豫片刻,又回头看了徒弟一眼,长叹一声,退在一旁。
片刻后,厚重的红木门再度闭合。
门外,笵贤倚在廊柱上,松口气道:“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真可能被师父带回老家了。”
身旁的枚橙安忍不住笑:“你这想法也太夸张了吧?直接拒绝不就行了,难不成他还敢硬拖你?”
笵贤摇头道:“他真能,你不了解我师父,为了我的前程,他什么都能做。”
枚橙安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多了几分怜惜:“啧啧,有这么严厉的师父,也不是件轻松事。”
……
门内,费介低着头,不敢直视陈平平。
“笵贤绝对不能去北齐!”陈平平轻声说,语气中透着恳切。
“你应该明白违抗圣命的后果,他一旦离开,这辈子恐怕都难以面对庆国。”
费介突然激动起来,甩袖喊道:“但去北齐等于送死,总好过永远失去自由!”
陈平平额头上青筋暴起,压抑许久的怒火几乎按捺不住。
“难道你想让他一生漂泊,连家人和朋友都见不到?”
费介毫不动摇:“我已经习惯了,在监察院这些年,见过太多生死离别,我不怕。”
声音渐高,怒意上升,费介指着门外的笵贤厉声说道:“我绝不能看他落到这种境地!”
陈平平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手中的黑色木块因气血翻涌而颤抖不已。
察觉到陈平平的异样,费介心中生出一丝恐惧,这些年来,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
思索片刻,他压低声音,试图诉苦以求同情:“况且,我死后,总得有人送终吧。”
陈平平听后怒气稍减,缓缓收回目光,神情微变。
费介接着低声说:“没了笵贤,我就再没有第二个依靠了!”
陈平平低头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若这世上只能留一人,那必定是笵贤。”
说完,他抬头望向费介,表明自己并无伤害笵贤之意。
费介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却更加困惑,焦虑间眉头紧锁。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笵贤护送肖恩去北齐?”
陈平平闻言放下木块,转身面对费介,直视着他,情绪虽激动但语气平静地说:“你可知,此行归来,京都的命运全在他肩上了……”
费介苦着脸,急得快要跳起来:“陈院长,太危险了!”
陈平平压低声音吼道:“谁的生命能保证绝对安全?若他一直活在我们的庇护中,只会被彻底毁掉!你尽管放心,我会确保他的安全无虞!”
费介指着他的腿:“你能站起来吗?若你能站起,那我或许会相信你!若非我出手,当年连你自己都难保全!”
门外台阶上的笵贤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推开房门闯入屋内。
听着两人越争执越激烈,显然都已动了真怒,如此下去,恐怕真的会伤了彼此的情谊。
笵贤进门时,枚橙安、王起年以及滕子荆紧随其后。
门开之际,费介与陈平平同时转头,闭目平复心情。
笵贤快步上前,握住师父的手臂,真诚地说:“师父,我去北齐。”费介无奈地闭上眼睛。
笵贤坦言:“礼云睿背叛言冰云,实则是针对我,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接他回来。”听到笵贤坚定的话语,陈平平微微颔首。
费介睁开眼,望向某处,长叹一声。
引发麻烦
事态平息后,第二天准备工作全面启动。
朝廷的部署由鸿胪寺官员依照惯例进行。
枚橙安作为助手,负责规划行程与指导礼仪。
礼仪部分简单易学,笵贤很快掌握。
而制定路线则复杂得多,需要考虑路程、道路状况、补给站、驻扎地等诸多因素。
这次旅程漫长,每一项细节都至关重要,陈平平的帮助不可或缺。
他熟知国情,提出的建议极为宝贵。
经过反复商议,行程终于确定下来。
最后决定在笵贤小院的工具房内讨论,只有两人在场。
枚橙安递过地图叮嘱道:“这条路线的事,咱们两人知道就好,切勿外传。”笵贤接过地图,回头瞪了一眼:“我又不是傻子,关系到我的性命,怎么可能随便乱说?”枚橙安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你还真不像明白人。
“懂就好。”
笵贤收起地图,转向枚橙安。
“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快说,我现在状态正佳。”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没有了,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笵贤点点头,顺手从果盘里抓起一个橘子扔过去。
“这不是亢奋,是脑子刚刚热起来,总觉得不做事会浪费时间,你难道没这种感觉?”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因为你平时懒得思考,偶尔动脑筋就觉得格外珍贵。”
“……”笵贤回过神,伸手接住橘子,“好吧,算你赢了。”
枚橙安笑着剥开橘子皮,确实有些口渴了。
“使团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吧,不对,你是领队,怎么反过来问我?”
笵贤理直气壮地回应:“我身为领队,怎会关心这种小事,有问题自然要问手下。”
\"...\" 枚橙安捏碎橘子皮,扬手掷向对方,\"走开!\"
笵贤早有防备,轻松躲过所有投掷物,将橘子皮弹开。
\"既然你也动手了,那我也还击,这样就扯平了吧。
\"
枚橙安咬了一口橘子,斜睨着他。
\"太幼稚了。
\"
笵贤当作是一种夸奖,得意洋洋地晃悠起来,随后也开始剥橘子。
\"这么说,明天没什么大事了?\"
\"嗯,临行前最后一天,你可以陪陪家人,或者和凌婉儿告别。
\"
忽然想起一事,他又问:\"你还没告诉婉儿出使北齐的事吧?\"
笵贤摇头。
\"没有,昨天从宫里出来后一直在忙各种事务,还没来得及见她。
不过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今晚...今晚就算了,明天带她出去走走,好好道别。
\"
枚橙安轻轻点头,继续剥着橘子。
笵贤将剥好的橘子递过来一瓣。
\"你那边情况如何?跟揉家郡主提过没?\"
\"嗯,前两天已经安抚过了,明天正式告别一次。
\"
\"你打算带揉家郡主去哪里?\"
枚橙安一听,立刻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