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撒谎,关于凌拱的事我绝没透露!我可以发誓!”
袁宏道笑着摆手:“别急,很快就清楚了。”
随即他扫视工具包,抽出一根染血的银针仔细查看,突然皱眉低语:“陈年的血迹擦不掉,凑合着用吧。
姑娘,请过来。”
说着一手拿针,一手朝司里里招手。
司里里岂敢靠近,连连后退,嘴里念叨:“我没有说谎!”
袁宏道原本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冷,一把抓住司里里的手腕,掰开她的手指,将钢针对准食指指甲下方欲刺入。
关键时刻,狱室门口传来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
“这样的刑罚是不是太重了,袁先生!”
……凌相府内。
笵贤在外通报后,由下人领至书房外等候。
他环视泗周时,身后传来疑问:“你是谁?”
他转身看见一个衣着华丽、手持风车状玩具、圆润可爱的男子,正从水缸后探出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天真与好奇。
笵贤未予理会,男子随即走出来再次发问。
笵贤听后确认其并无敌意。
注视着面前稍显稚嫩的胖小子,笵贤莞尔一笑:“为何藏在那里?”
凌大宝恍然大悟:“和朋友玩捉迷藏嘛,自然得躲好。”
笵贤困惑地扫视泗周:“朋友呢?他在哪里?”
凌大宝指向水缸:“就在里面呀。”
笵贤心中一动,靠近查看。
水缸内种植着缸莲,几尾色彩斑斓的小鱼穿梭于莲叶之间。
“这些鱼是你的朋友?”
凌大宝点头附和:“对呀,都是呢。”
笵贤应答:“那它们都有名字吧?”
凌大宝顿时眉开眼笑:“当然啦,我都起好了,想不想挨个介绍给你?”
笵贤欣然接受。
凌大宝喜滋滋地俯身端详,用玩具指向缸底一处:“这一个,那个,那条就是小红!”
“小红。”
笵贤低声重复,顺着指示俯身寻找,迅速找到那条红色的小鱼。
“看见了。”
笵贤向小红打了招呼,凌大宝高兴得手舞足蹈,眼睛转了转指向另一方向。
“这个,叫茯苓!”凌大宝说道。
笵贤凝神一看,鱼果然如其名,漆黑一片。
他微微摆手:“嗨,茯苓。”
无意间,笵贤注意到一条体型较大的金鱼,格外艳丽,便随手从食盒中取出一颗鱼食丢给它。
这时,凌大宝匆匆赶来,绕到笵贤身旁,手中的玩具差点掉落,焦急地说:“等等,那是金锈,别喂它,它总是吃得最多,哎呀,金锈。”
笵贤看他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原来如此,你就别吃了。”
凌大宝棂光一闪,镇定下来,转身问笵贤:“那你叫什么?”
笵贤坦然答道:“笵贤。”
凌大宝歪着头思考这个名字。
“你是来找人的吗?”
笵贤反问微笑:“我告诉了你名字,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呢。”
凌大宝愣了一下,先朝泗周看了看,又凑近笵贤耳边低声说:“爹说要提防陌生人,我的名字不能随便说给别人。”
笵贤沉吟片刻,握住他的肩低声说道:“我们聊了这么久,你还跟我介绍了朋友,我觉得不算外人了。”
凌大宝思忖片刻,笑着点头:“确实有理。”
笵贤将他拉近些:“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凌大宝左顾右盼后小声说道:“我叫大宝。”
笵贤称赞道:“这名字真好。”
凌大宝附和:“是啊,二宝的名字确实不错。”
话音未落,他眉头微蹙。
“不过,二宝不喜欢这个名字。”
笵贤随意问道:“他是你弟?”
“对呀,你怎么知道?最近没见到他,我很想念他。”
笵贤思索片刻:“除了二宝,他还有别的称呼?”
凌若甫倚在书房护栏旁,静静看着他们。
凌大宝答道:“有,他叫凌拱。”
笵贤听后稍显惊讶,看向凌大宝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凌大宝没注意到,接着说:“我还是觉得‘二宝’好听。”
笵贤沉默不语,只静静观察。
凌大宝用手中风车玩具在笵贤身上推来推去,神色有些沮丧。
“你知道他何时回来?我好多话想跟他说。”
笵贤沉吟良久,拍拍凌大宝肩膀,语气轻快地说:“你想问的事,我可以替他答。”
凌大宝顿时眉开眼笑。
“真的?我想问些事……可一时记不清具体内容了……”
见凌大宝焦急,笵贤轻拍其背安慰:“别急,慢慢想。”
身后,凌若甫深深吸气,悄然离去。
笵贤转身时,人已不见。
……
袁宏道和司里里听到身后响动,皆是一愣。
袁宏道停下动作,司里里也停住挣扎,二人齐望声音方向。
司里里看清来人后惊呼:“枚橙安?你怎么……”
察觉形势危急,她立刻改口,一边继续挣脱一边呼喊枚橙安。
正事为重
“快拦住他!他要私自惩处……”
袁宏道冷眼看向司里里,她顿时如喉中被掐,话不成句。
袁宏道又看向枚橙安,唇角带笑。
“阁下来意可是拦我?”
枚橙安缓步上前,边走边低声回应:“此人是我监察院拘押者。”
袁宏道轻笑一声:“朱各大人没告诉你?”
枚橙安推开牢门,对他点头浅笑:“说了,凌相已奉旨来问。”
袁宏道眯眼打量:“阁下似乎不信?”
枚橙安靠在门边,双臂抱胸,瞥见司里里求助目光后,转向袁宏道笑道:“信,当然信。
我刚见了凌相,他说过这事。”
袁宏道无言,静待其言。
枚橙安接道:“然凌相仅令问话,并未提用刑。”
袁宏道听后微怔,随后展颜:“此话,甚是有理。”
枚橙安亦微笑:“那么,袁大人是否问完?”
袁宏道看向司里里:“还差一点。”
司里里瞪大眼眸,朝着枚橙安急切呼喊:“问题都回答完了!”
枚橙安悠然掏出耳勺清理耳朵,“听到了,我又没走远,何必这么大嗓门?”
转向袁宏道问道:“不知袁先生所言‘些许’,究竟指何事?”
袁宏道含笑开口:“几件能让凌大人信服的事,阁下既已见过凌大人,自当知晓此事对他至关重要。
若无法让凌大人信服,恐怕难以善终,阁下以为如何?”
枚橙安歪头沉吟片刻,点头认同:“有道理。”
此话出口,袁宏道笑意更深,司里里却目光惊愕。
难道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幸好枚橙安视线扫过桌上的刑具后补了一句,让司里里心中重拾希望:
“只要取得凌大人的信任即可,何须这么多刑具,凭袁先生的能力,一件便足够。”
袁宏道略作思考,嘴角微扬,轻轻点头。
“正是如此,其余的都不必了。”
说着举手将手中的针递给枚橙安查看,“这一根就够了。
或许接下来的画面不太美观,若方便的话,请回避一下?”
枚橙安轻松耸肩,“方便,方便。”
正当他要退出时,无意中看见袁宏道手中的针,不由倒吸凉气,转头蹲下仔细端详。
“这针?”
袁宏道微微一愣,低头瞄了一眼,疑惑发问,“这针怎么了?”
司里里同样满脸困惑看着两人。
枚橙安皱眉嫌恶说道:“这针也太脏了,太不卫生了。”
袁宏道哑口无言。
司里里也沉默不语。
枚橙安抖了抖衣袖,再次露出双手时,手中已换成一根更细更长的针。
“用这个,岂不是比你的干净得多?如果有的话,最好先烤一下再用。”
袁宏道一脸茫然,“还要烤?”
司里里瞪着眼睛直盯他,“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不但用银针扎我,还要烤热了再扎?怎么觉得你比那姓袁的还怪?”
枚橙安点头附和:“对啊,消毒而已,懒得解释了,烤一下就干净多了。”
袁宏道迟疑片刻,“可是我没带火折子,你带了吗?”
枚橙安轻哼一声,挥手示意,“谁没事带火折子,没关系,不影响使用。”
说完将针递过去,又说:“把你的旧针扔了吧,又锈又脏的,扎下去肯定感染,百分之百。”
袁宏道似懂非懂地点头接过针。
枚橙安满意拍手起身,瞥了司里里一眼后离开。
刚关上地牢门,里面便传出司里里尖锐的叫声,穿透力极强,让枚橙安颇感不适。
片刻寂静后,周围声音渐弱,枚橙安再次推门入内。
此时袁宏道已经擦完,站了起来。
“办完了?”袁宏道回身看他,带着笑意询问。
“嗯,差不多结束了。”枚橙安回答。
“那咱们走吧。”
“好!”袁宏道爽快答应,迅速收拾好器具,打开牢门走出地牢,把钥匙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后喊住即将离去的袁宏道,压低声音说:“等等,袁先生先在外面稍候,我有话跟你说。”
袁宏道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好的,我在这里等你。”随后先行出了地牢。
枚橙安走向囚笼,没同司里里说话,锁好门准备离开时,被司里里喊住。
“等等!”司里里用力取出藏于指甲间的银针,一阵刺痛让她眉头微蹙。
枚橙安皱眉,轻呼一声:“嘶。”
缓了片刻,司里里瞪着他,将银针掷过去,咬牙说道:“东西忘了拿!”
针落在枚橙安脚边不远处。
枚橙安低头瞄了一眼,“已经脏了,留着也没用。”说完一脚踢进水池里。
转头看向司里里,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怎么,挨了他的针,却怪到我头上?我的针不好吗?”
司里里冷声回应:“笵贤说过没人能对我用刑,你们违背承诺了。”
“还有这种事?他都没跟我说……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稍作停顿,枚橙安接着说道:
今天的事,我原本可以立刻阻止他对你的惩罚。
但要是那样做,凌相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肯定会一直纠缠你,你真的愿意承担这样的结果吗?
稍微受点皮肉之苦,就能彻底打消凌相对你的怀疑,不是更好吗?我何必跟你多费唇舌,真是贤得慌,就此别过!
说完,枚橙安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司里里呆立原地。
离开地牢后,枚橙安朝等候的袁宏道招了招手。
袁宏道靠近。
“枚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刚从凌相府出来时,凌相让我问什么时候能把二公子的东西归还,我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就可以归还。”
袁宏道听完这话,神情庄重,退后一步,恭敬行礼:“袁某替相爷感谢枚大人,深感荣幸。”
枚橙安摆摆手:“小事而已。
朱大人已经准备好马车,二公子的东西已装车,正停在监察院门口,你可以直接取走。
需不需要派人护送?”
袁宏道略加思索答道:“不必护送,我自己去就行。
如今不宜声张,回去我会详尽禀报相爷。”
枚橙安点头:“这样最好。”
袁宏道再次行礼:“袁某告退。”
枚橙安回礼:“请慢走。”
目送袁宏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枚橙安仰头看了看天色,活动了一下筋骨。
忙了一上午,终于结束。
这时才刚过巳时,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还得赶回岗位继续工作。
枚橙安直接来到院中,交还司里里牢房钥匙后返回鸿胪寺。
重归案前,他继续处理未尽事务。
与此同时,袁宏道携凌拱遗物至相府,安置后径赴书房复命:“相爷,二公子之物已带回。”
凌若甫闻声站起,急切道:“拱儿何在?我欲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