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塞外的风沙
1920年深秋,京绥铁路张家口段的风卷着砂砾,抽打在齐远山的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他眯起眼,望着远处蜿蜒的钢轨——它们像一条被斩断的蛇,突兀地终止在荒原上。
前方,十几匹骆驼跪在铁轨旁,蒙古牧民正用生硬的汉语与铁路工人争吵。骆驼的缰绳缠在信号机上,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混着工人的怒骂和牧民的呵斥。
“这铁路不能往前修了!”一个扎着红腰带的蒙古汉子挥舞着马鞭,鞭梢扫过齐远山的工程图纸,“草原是长生天赐给牧人的,轮不到你们汉人铺铁疙瘩!”
工头老赵啐了一口,吐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昨天夜里,有人往他们的水井里扔了死羊。
“齐工程师,您看这……”老赵指着被骆驼粪覆盖的枕木,“这帮蛮子天天来闹,咱们的工期已经拖了半个月了!”
齐远山没说话。他蹲下身,拾起一颗被骆驼蹄子踢飞的铆钉,指尖摩挲着钉身上的锈迹——这不是自然氧化的红锈,而是被人故意泡过盐水后加速腐蚀的痕迹。
第二章:草原上的谈判
黄昏时分,齐远山独自骑马来到蒙古王公的毡帐。帐前立着一根苏鲁锭长矛,矛尖上系着褪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王公巴特尔盘坐在羊毛毡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镶银的蒙古刀。他的桌案上摆着一只铜碗,碗底沉淀着黑色的粉末——是铁轨上刮下来的煤灰。
“汉人的铁路,会吸干草原的血。”巴特尔用刀尖挑起一块酥油,丢进火塘,“你们的火车喷出的黑烟,会让牛羊生病,会让牧草枯萎。”
齐远山从怀中掏出一卷丝绸,缓缓展开——是一幅用金线绣成的铁路路线图,沿途标注着水草丰美的牧场和矿藏。
“铁路不是来抢夺草原的,”他指着图上的一处泉眼,“这里可以建蓄水池,冬天也不会结冰。火车运来的不是灾祸,而是药材、盐巴和铁器。”
巴特尔眯起眼,刀尖抵在齐远山的喉咙上:“你拿什么保证?”
齐远山面不改色,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刀——刀柄是用道钉打造的,上面刻着满蒙汉三种文字的誓言。
“如果铁路伤害了草原,您可以用这把刀取我的命。”
火塘里的牛粪块爆出一串火星,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第三章:驼铃下的阴谋
深夜,齐远山被一阵急促的驼铃声惊醒。他冲出帐篷,看见几个黑影正往铁轨上倾倒液体——不是盐水,而是某种粘稠的黑油。
“住手!”他厉声喝道。
黑影们迅速翻上骆驼背,消失在夜色中。齐远山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铁轨上的液体,凑到鼻尖一闻——是俄国产的沥青油,遇冷会脆化钢轨。
老赵提着马灯赶来,灯光照亮了铁轨旁的一串脚印——靴底的花纹是奉天军工厂特制的。
“妈的,不是蒙古人干的!”老赵咬牙切齿,“是张作霖的人!”
齐远山攥紧了那把道钉短刀。他早该想到——京绥铁路一旦贯通,就会打破奉系军阀对西北运输的垄断。张作霖宁愿让铁轨烂在草原上,也不愿让它成为别人的动脉。
第四章:热胀冷缩的杀机
第二天清晨,巴特尔王公带着十几个骑手来到工地。他们的马鞍上挂着皮囊,里面装满了新鲜的羊奶。
“长生天给了我启示。”巴特尔翻身下马,将皮囊递给齐远山,“草原可以接纳铁路,但你们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齐远山接过皮囊,奶香中混着一丝铁锈味——有人在里面掺了马血,这是蒙古人立誓的仪式。
“什么条件?”
巴特尔指向远方的山脉:“铁路必须绕开圣山,一里也不能靠近。”
齐远山展开地图,迅速计算着改道成本。就在他低头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突然从铁轨上传来——
“咔——嘣!”
一段钢轨在晨光中猛然崩断,断口处呈现出锯齿状的裂痕——这是典型的低温脆性断裂,但今天的温度根本不足以导致这种破坏。
齐远山扑到断轨前,指尖触到一层几乎不可察觉的粉末——是冰晶,被人故意撒在铁轨接缝处。
他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奉军制服的背影正翻上骆驼,鞍袋里露出一截铜管——那是用来喷洒液态氮的装置。
第五章:铁轨与牧歌
三个月后,京绥铁路绕过圣山,正式贯通。
首列火车鸣笛驶过草原时,巴特尔王公的骑手们沿着铁轨奔驰,马蹄声与汽笛声交织成奇特的韵律。齐远山站在车尾的观测台上,看见牧民的孩子们追着火车奔跑,手里挥舞着五颜六色的哈达。
老赵从锅炉房钻出来,满脸煤灰:“齐工程师,您看这个!”他摊开手掌——一颗被碾变形的道钉,钉身上缠着一根红丝线。
“蒙古人放的,”老赵咧嘴笑了,“说是护路符。”
齐远山望向远方。在铁路与牧场的交界处,巴特尔王公正举起那把道钉短刀,刀尖反射的阳光像一颗遥远的星。
风吹过草原,驼铃声渐渐被汽笛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