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燃烧的枕木
宣统三年秋,川汉铁路宜昌段的铁轨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齐远山趴在潮湿的碎石路基上,指尖触碰到的枕木烫得惊人。这些浸泡过硫磺油的松木正在缓慢燃烧,火苗不是常见的橙黄色,而是泛着蓝绿的磷光,像无数条毒蛇在铁轨下吐信。远处,一列满载新军的火车正喷着白烟驶来,车轮与铁轨摩擦迸出的火星,正不断点燃新的火点。
\"快!把这段铁轨拆了!\"
阿果的银鞘短刀狠狠劈入枕木缝隙,十几个包蓝头巾的彝族汉子立刻跟上。铁撬棍与钢轨碰撞的脆响中,齐远山看见钢轨接缝处的鱼尾板已经扭曲——又是伯明翰公司的劣质货,高温下变形得比蜡烛还软。
\"来不及了......\"沈红英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地平线上,火车头的大灯刺破雨幕。齐远山数了数车厢,足足二十八节,最后一节平板车上竟架着马克沁机枪!更可怕的是,每节闷罐车厢的缝隙里都渗出暗红液体,在铁轨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是赵尔丰的巡防营,\"沈红英的指甲掐进他手臂,\"他们在汉口屠了革命党,现在......\"
汽笛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齐远山发疯似的挥舞红旗,但火车速度丝毫不减。就在相撞前的刹那,阿果的雷管炸断了前方铁轨。
惊天动地的金属扭曲声中,火车头如受伤的巨兽栽进壕沟。车厢门被撞开的瞬间,齐远山胃部一阵痉挛——里面堆叠着数百具尸体,每人胸口都别着川汉铁路的股票。
第二章:血染的调度室
宜昌火车站的德制自鸣钟停在四点零八分。
齐远山踹开调度室铁门时,挂钟的铜摆正巧坠地,砸碎了地上一滩半凝固的血泊。墙上那张《川汉铁路全图》被人用刺刀划得支离破碎,唯独\"龙骨坡隧道\"的位置钉着三枚带血的青铜道钉——正是古蜀国矿洞里失踪的文物。
\"找、找信号旗......\"
垂死的调度员突然抓住他的脚踝。这人喉咙被割开半边,手指却固执地指向保险柜。齐远山撬开柜门,里面不是信号旗,而是本烧焦的《特别列车运行表》——七月十五日那栏用红笔圈着:\"军列9701次,载硫磺弹200箱,经保路同志会驻地\"。
窗外突然枪声大作。齐远山扑到窗边,看见车站月台上,新军正用刺刀逼着工人往车厢装货。那些贴着\"赈灾粮\"封条的木板箱,缝隙里漏出的却是硫磺特有的黄色粉末。
\"他们要用毒气弹对付请愿民众......\"
沈红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手中的德制撸子还冒着烟,脚边躺着个穿铁路制服的尸体——这人右手紧攥着铜哨,左手却戴着英国皇家工程师的戒指。
阿果突然破窗而入,彝刀上滴落的血在图纸上晕开。他指向站台尽头:一队印度巡捕正押送着几十个学生模样的人,每人后颈都插着川汉铁路的股票,像待宰牲畜的标价牌。
第三章:铁轨下的引线
龙骨坡隧道深处的渗水声,像山神压抑的呜咽。
齐远山贴着湿滑的岩壁前行,矿灯照出铁轨下密密麻麻的导线。这些包着沥青纸的引线一直延伸到隧道深处,每隔十丈就绑着个贴骷髅标志的铁皮桶——是德国克虏伯工厂的硝化甘油炸药!
\"够炸塌半座山......\"沈红英用银簪挑开导线接头,\"他们想伪造矿难。\"
阿果的彝刀突然抵住齐远山咽喉。黑暗中,十几个红点在他们胸口游走——是威廉姆斯雇佣的锡克族枪手,每支李恩菲尔德步枪都装了硫磺弹。
\"再见,齐先生。\"
威廉姆斯的中文比三年前流利多了。这个英国工程师站在炸药箱上,手中的怀表弹开,露出里面齐远山和沈红英在斯坦福的合影:\"知道吗?你们中国人建的铁路,最后都得由英国人......\"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演讲。隧道深处,阿果安置的雷管提前引爆了部分炸药。气浪掀翻威廉姆斯的瞬间,齐远山扑倒了沈红英。
飞溅的碎石中,那截青铜古轨从岩壁脱落,精准地刺穿了威廉姆斯的胸膛。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殖民者,此刻像条被钉住的毒蛇,在铁轨上疯狂扭动。
第四章:烽火传讯
夔门绝壁上的烽火台,已经沉寂了两百年。
齐远山攀上长满青苔的条石时,长江上正飘着七艘英国炮舰。他掏出沈红英特制的硫磺信号弹——用伯明翰钢轨熔铸的弹壳,在空中炸开的火星能持续三分钟不灭。
第一发绿色焰火升起时,沿岸十几个废弃烽火台相继响应。更震撼的是,江对岸的悬崖上,阿果带着彝族汉子们点燃了松脂火把,火光组成巨大的彝文\"反抗\"。
英国炮舰的探照灯慌乱扫射。齐远山趁机发射第二发信号弹——红色焰火在\"云雀号\"甲板上空炸开,引燃了堆放的硫磺袋。
长江顿时变成一条火河。
第五章:铁血列车
成都北郊的调车场,停着一列古怪的火车。
齐远山撬开密封车厢时,血腥味扑面而来。车厢里没有座椅,只有焊死的铁环——这是赵尔丰改造的移动刑场!地板上凝固的血迹里,粘着半张被撕碎的《保路同志会宣言》。
\"快看这个......\"
沈红英从司机室找出本《特别时刻表》。八月十九日那页批注着:\"武昌新军异动,速运三十三标镇压\"。而今天,正是八月十九!
阿果的彝刀突然指向油罐车。那些标着\"煤油\"的罐体,阀门处渗出的是硝酸甘油特有的油状液体。齐远山瞬间明白赵尔丰的计划——他要让这列\"死亡列车\"在武昌站自爆!
三人分头行动:沈红英去破坏制动系统,阿果解决守卫,齐远山则冲向车头。当他扳下紧急制动阀时,仪表盘下的暗格弹开——里面竟是古蜀国太阳轮的最后一块残片!
尾声:自强的汽笛
十月初十的朝阳,照在焕然一新的川汉铁路上。
齐远山站在刚通车的\"保路号\"机车前,看着铁轨上\"自强\"钢印的反光。这列由中国工程师自主设计的火车,汽笛声格外清越,惊飞了铁轨旁树梢的乌鸦。
沈红英的油纸伞换成了革命军的赤旗,旗角扫过信号灯时,露出灯罩内侧刻着的小字:\"铁轨铺就之日,即是复兴开始之时\"。
阿果取下腰间的银鞘短刀,将那颗锈蚀的伯明翰道钉狠狠砸进铁轨缝隙。金属碰撞的火星中,第一列满载川丝的火车正驶向汉口,车轮与钢轨的撞击声,像极了辛亥年革命的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