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感到自己的手一阵酥麻,好似灵魂颤了颤。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一脸虚弱疲惫,嘴角却带着些许上扬得意的男子。
大人——玩这么花么?
晔哥,他就知道他比自己大?为何自己不是姐姐——
哦,江远枫貌似有提过,他家易知二十有五。
大夫给蒋瑾晔包扎好伤口的功夫,方才外头堵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已被散开了,只有几个涉事人员被留在了衙门。
宋婉眼神凌厉看向肖弥,此刻他肥胖的身躯微微发抖,油光发亮的脸上涨成了猪肝色。
宋婉轻嗤了一声,示意萧寂将衙门大门关了,要关门打狗。
此刻,地上瘫着的姚兴晨还如同死狗一般一动不动。
宋婉瞄了眼蒋瑾晔,又看了看犹如雕塑的肖弥,清了清嗓子,喊道:“肖大人,方才,你们说有证据,咱们公事公办,就算是丞相大人,也不能免了律法追溯——”
肖弥汗如雨下,他颤颤巍巍走到蒋瑾晔跟前,刚要跪,便被宋婉用剑柄拖住。
“不知这位大人是?”肖弥心想活阎王可别给我尽添乱咯让我跪一跪,让我跪一跪才心安。
宋婉眯着眼,露出鬼魅般的微笑,“我只是蒋丞相身边服侍的人,不要对着我拜,丞相大人早说了,要听听地方的真实心声。”
“我们也不曾想,今日竟也碰上了铁钉子。”宋婉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扫向了之前做假证的那几人。
肖弥心里门清儿,丞相他们几人微服藏匿于人群里,铁定是没干什么妨碍公务的事儿,不然以王齐那死胖子的德行,早就当街打狗了,何至于将他们押到此处由他发落。
他现在只想掐死把人带回来的王齐,还有那个拿刀抹了蒋瑾晔脖子的混蛋。
宋婉见肖弥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发抖,用剑柄敲了下地上装死的姚兴晨。
“你们大人这是怎么了?”见姚兴晨一动不动,宋婉做势要拿刀尖去挑他的官帽。
“哎哎哎大人不可!”李重光汗颜,以身挡住了那冒着寒光的刀尖,眼见着那瘆人的刀锋停在脖前一寸。
“大人是这些日子因为县里的灾民和疫病食不下咽,寝不能眠,日益消瘦,苦不堪言呐大人!!!”李重光一边说着,一边余光瞥了眼闭目不言的蒋瑾晔。
这时,一旁的江远枫在禾清的辅助下,把三人中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断骨的百姓接全了骨头,拍拍手晃晃荡荡走过来:“是么,那这姚大人,可真还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此刻,先前一直在萧寂身后沉默不语的刘三贵突然冲上前来,跪倒在轮椅前。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小民有事要奏!!!”
肖弥看见那长得像一头黑牛,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刘三贵,眼前发昏,恨不得自己一个跟头栽倒在原地。
这个刘三贵,他知道。
王齐经常在他面前提起来这个力大如牛的家伙,是个牛脾气,妨碍公务,跟府衙叫板,当庭骂街,这些事情他都能干得出来。
最要命的是,他是个孤儿,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可以胁迫得了这头死倔牛的把柄。
王齐领人去向百姓收保护费时,只好王齐在,免不了一场骂战。
这头牛便是用鞭子抽也抽不走,骂也骂不走。
偏偏他在人群中是出了名的热心肠。
王齐多次提出要将此人收押牢狱,让他再也没法做出头鸟。
是肖弥制止了他,说是不要犯了众怒,需懂得制衡之术。
现在的肖弥,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子好清醒清醒。
蒋瑾晔目光如水,温和看向那跪地不起的刘三贵,”起来说话。“
刘三贵粗壮的手臂此刻有些发抖,他没见过大人物,方才在街市见到这神仙样的一群人出手相助,那弹射小石子的手法真是令人咂舌,如今竟告诉他,那几个贵人是丞相大人和他的人——
”大人,草民有事要报,方才这几人所言绝非真相,王大是我的朋友,他没有坏心眼,还请您饶了他。“刘三贵不肯从地上起来,他字字铿锵,继续道:”平日里,王县丞没少找普通老百姓的麻烦,我这朋友王大是做小买卖的,不敢得罪官府,而我确是吃体力饭的,劳驾不了府衙这帮爷,我便不怕。“
”他们平时拿着县丞令牌四处搜刮百姓的辛苦钱,只要是过路的商人,他们便要劫财,便是山洼洼里的土匪,也绝没有这么见钱眼开!“
江远枫趁着刘三贵喘气的空挡,补充道:”此话属实,放在在西市,我听到王大人旁边小喽喽说,这伙人一看便是有钱人,先带回去回禀县令大人再发落!“
肖弥牙齿都在打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尽会给人落下话柄!等这群活阎王走了,他定要扒了他的皮!
蒋瑾晔抬眸,眼神鼓励刘三贵继续说下去。
刘三贵得到了肯定,昂了昂头,声音朗朗:”谢谢好心的大人补充,那我继续说!涢水县的情况,我不是涢水县人,不知道!“
这话一出,地上躺着的那人手指头微微动了下,似是松了口气。
”但这个齐云一带的情况,就是烂到了根里!坏在了根里!百姓畏畏缩缩!官带着刀在民前耀武扬威,可是丞相大人,百姓真的没钱了啊!“
”方才说到涢水,涢水近来在闹灾荒,又因为疫情死了不少人!涢水县的流民本县消容不了,便往四处散!可见涢水县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旁的李重光用袖子反复擦了擦汗,趁着空挡,不时瞄了姚兴晨一眼,他家大人方才松懈下去的肩膀,此刻又紧锁了。
他忿忿看向那义正言辞的黑汉子,这个狗东西怎么胡乱攀咬?他家大人招他惹他了。
李重光刚想辩解几句,却被宋婉抬起的刀柄吓噤了声。
“草民还要奏!小的有涢水县的朋友,说是朝廷拨了赈灾粮,但半个多月了,他连一粒米都没见到!百姓都瘦得皮包骨头了!府衙竟还能吃上肉。肖知县和姚知县关系一向不错,想必姚大人知道的,肖大人也略有耳闻!”刘三贵睥睨着都上躺着的姚兴晨,又斜眼看向哆哆嗦嗦的肖弥。
肖弥一脸惊恐,连连摆手,“未闻!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