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见差叔和阿遥双双有些迟疑,心下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前几日御花园众人散去后,蒋瑾晔是被宋昀叫去了,当时宋昀那脸色,黑的活像锅底。
按照小说里的情节,莫不是被无声无息下了大狱吧。
转念,她想着,若是真下了大狱。
按道理,他们二人此刻该是着急,绝计不会是这般迟疑踌躇的神色。
所以,仅有一种可能。
蒋瑾晔人在府里,躲着不见她罢了。
“差叔,阿遥,大人到底在哪?快带我去见他。”宋婉见他们这面露难色的模样,更加断定蒋瑾晔是避着她不见,她不自觉抿紧了唇,心神不宁尽数写在了脸上。
”殿下,公子他近几日很忙,经常出外勤,还是过几日您再来找他吧。“阿遥将饿得扁扁的阿黄揣在怀里,指了指它,”阿黄今日尽去府外头撒欢了,还没来得及吃呢。“
宋婉一字不落地听了这些话,垂敛了眸子,让人看不清表情,把阿黄接过来在手中挼了挼,又将桌台上的狗饭给它喂了些。
差叔和阿遥面面相觑,却不知宋婉到底是听进了还是没听进这些话。
半盏茶的功夫,宋婉将吃饱喝足的阿黄放回了地上,摸了摸它的狗头,她利索起了身,看向一旁候着的二人。
“现在,可以带我去找他了吧?”
没等面前人回答,宋婉眉眼间冷冽了几分,道:“若是他蒋大人想当个缩头乌龟,我自是没法子的,那劳烦你们便回去告诉他,若是我今日见不到他,我便将阿黄一起带走。”
阿遥从未见过宋婉这般模样,这锥心的话语听得让人寒毛直竖。
空气凝固了半晌,阿遥大气也不敢出。
“哎,也罢,殿下请随我来吧。”差叔想到公子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心里暗自愧疚了一番,但他眼前站着的这个丫头,眼神里的情真意切让人挪不开眼。
公子要如何解释,让公子自己去想吧。
反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么。
阿遥瞪了瞪眼,朝差叔使眼色:公子不是说在他伤好之前莫要让殿下来见他么。
差叔狠狠回瞪了回去:你要是有合理的理由,你倒是劝住殿下啊,人都从地道里杀过来了。
宋婉疑惑回眸,这二人眉来眼去是在干什么。
“殿下,那处屋子便是了。”阿遥面色心虚,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处亭榭。
那处亭榭沿湖而建,八角亭顶端错落着几枝杨柳,雅致秀美。
里头传来阵阵琴音,弦乐配着镜湖,当真一番好景致。
宋婉咬了咬牙,好个蒋瑾晔。
怪不得一个个的神情古怪,原来是躲在这里头夜夜笙歌啊。
“里头还有别人?”宋婉拳头攥紧了,一记眼刀子递给身后二人。
差叔和阿遥站直了身背,下意识点了点头。
差叔心想:殿下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的,但一旦严肃起来,那双眼,倒像是要吃人似的。
阿遥:公子,为你默哀三分钟。
宋婉眉头反倒舒展开了,鼻腔中嗤了一声,轻呵道:“那便走吧。”
“殿下,公子让我们不要打扰他。”阿遥这老实孩子不知死活的又补充道。
“那我自己去。”宋婉扔下这句话便提着两个握紧的拳头冲了过去。
她一想到此人明明在府中却避而不见她,一想到前几日他目光炯炯在皇上前说要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却龟缩在府中不肯吱声,一想到他屋中还有别人,与他弹琴取乐。
她就怒火中烧,拳头藏在袖口微微发抖。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阿遥拧着眉,望着宋婉看似冷静、不紧不慢离去的背影。
差叔扶额,“你这傻小子,你还不如直说是江医师在里头呢。”
“你方才说的话,只会让殿下以为——她是要去捉奸的。”差叔转过脸来,老成的脸孔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神色。
阿遥心肝颤了颤,转身面向湖边面壁。
宋婉在那紧闭的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手中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是个残疾人,手无缚鸡之力。
若是我这一拳下去,怕是能要他半条命。
若当真此人前几日的话只是为了解围救困,又当如何?
若是自己气势汹汹闯进去,不就证明,是自己先当真了么?
宋婉想到此处,心口堵得慌。
一时间,她脑中想到此人给她送猫,在她不来蒋府时神色委屈的来找她,又暗中派阿遥护着她,看她练剑给她递帕子,笑着说殿下好厉害……
妈的,那以前这些难道都算是假戏真做么?!
宋婉拳头瞬间绷紧了,一阵血气直捣天灵盖。
“砰!”清脆的一声响,门被踹开了。
里头的人明显惊住了,琴音弹错了几音后戛然而止。
宋婉隔着云白玉面小屏风隐隐约约看见卧榻上趴着的一人,心头一紧。
这明显没穿衣服么。
宋婉恨自己没带把剑来,她没有丝毫犹豫,绕开那扇屏风,停在卧榻前,一眼望去。
的确是两人,只不过,是男人。
没有她想的亭台水榭藏美人,禁欲冷艳的蒋大人也学了金屋藏娇那一套。
她有牛力气没处使,倒是一时间不知怎样才好。
画风突变。
宋婉一口气险些没顺过来,一双大眼迅速地扫过了卧榻上平趴着、赤着上半身的蒋瑾晔,脊背线条流畅,宽肩窄腰,只是那背上错落着多道鞭痕,此刻虽已结痂,却仍然能通过血痂隐隐看出当时伤口之重。
宋婉蹙着眉,手腕不自觉软了下来。
卧榻边静坐着的一青衣男子,面容斯文俊俏,手边是药箱和烹好的汤药,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怎觉得,那神情里有些许看戏的滋味?
宋婉感到脚趾扣地,有些心虚地望向蒋瑾晔。
“殿下来了?”蒋瑾晔觉察到她的不自在,主动开口发了话。
宋婉眼睛一热,她心下已有几分反应过来,原来避着她是为了不让她瞧见他受伤的模样。
宋婉见他抬眼时,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但那眼神里的温和依旧,屋中充斥着浓郁的药香,她心头一酸,语气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你怎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