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怀院。
“那两父子又闹起来了,听说都到了喊打喊杀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俞氏将听到的消息分享给萧怀谦,末了建议道:“要不你过去看看?”
“我去做什么?”萧怀谦连连摇头。
俞氏道:“两个儿子,一个不省心,另一个可不得上点心。”
萧怀谦自嘲一笑:“人家可是亲生儿子,我就算是把整颗心都交出去,也比不上人家一根头发。”
俞氏默然无言,自知这个话题不适合深聊,于是便转问:“前些年你湿身回来,也没听你说具体原因,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怀谦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我怀疑是被萧云逸算计了。”
他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俞氏听后,满心愤怒:“那小兔崽子是想要毁了你啊!真是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萧怀谦只是怀疑,且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怀疑,就觉得是萧云逸在暗地里耍了手段。
俞氏激动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就怎算了,咱们去找侯爷做主。”
萧怀谦道:“去了又能怎样?真就能够得到公平吗?又不是亲生父亲,怎么可能会平等对待?您快醒醒吧。”
“那,那这件事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俞氏没了主意,心中也不甘心。
萧怀谦道:“眼下也只能先一时之气,待到有了实力之后,再与他算总账。”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俞氏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她可以忍受任何羞辱,唯独见不得儿子受人欺凌。
你敢对我儿子下手,那我便对你娘下手,萧云逸,你给我等着!
俞氏暗自在心中有了决定,当下也不在澹怀院久留,仔细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
......
翌日。
朝廷之上,有御史罗列数条罪状,弹劾萧仲渊教子无方。
御史弹劾有理有据,但都属于那种说错也错,说没错也没错,鸡蛋里挑骨头的罪名。
主打一个奈何不了你,也要膈应死你。
朝堂文武百官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可萧仲渊这种常年在外征战的军武可受不了,当朝就跟御史吵了起来。
他一开口,恰恰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越来越多的文官参与进来,围绕“子不教,父子过”这一点,不断攻讦萧仲渊。
从一开始的小事,逐渐发展到批评萧家的教养问题,而后又上升到整个萧氏的门风。
越说越严重,越说越离谱。
景丰帝不忍“老实人”被欺负,好心替萧仲渊说了两句话,立刻就被诸多御史顶了回去。
心里那叫一个气,却又拿那些御史无可奈何。
杀又不能杀,骂又骂不过,最关键的是御史干的就是找茬的事,还不能不让他们闭嘴。
直到最后,景丰帝学会了自问安慰。
从古至今,哪朝的皇帝没被御史怼过?没被当朝指着鼻子骂昏君就不错了!
于是乎,早朝除了处理政务外,其余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针对萧仲渊,另一半的时间则在怼皇上。
散朝之后,甘露殿内,君臣二人大眼瞪小眼。
“皇上,微臣实在是不懂,那些御史怕是吃饱了撑的吧?怎么就抓着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萧仲渊满脸委屈。
景丰帝道:“这说明你最近干的不错,有些人开始急眼了,又抓不到你的把柄,只能揪着小事不放。”
萧仲渊迟疑道:“皇上的意思是说,那些御史也有份?”
景丰帝道:“他们要是也有份,朕怎么可能再让他们当御史?说到底,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萧仲渊小声嘀咕道:“御史都是傻的吗?那么容易就被人利用。”
景丰帝道:“御史们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你要是觉得他们傻,那你才是真的傻,”
萧仲渊憨笑道:“微臣本来也不怎么聪明。”
景丰帝道:“你儿子的事,只不过是个引子,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朕将京畿三州兵马交于你一人之手。”
萧仲渊茫然道:“兵马总得有人节制,为什么就不能够是微臣呢?”
景丰帝道:“因为他们怕你。”
萧仲渊有些不明所以。
景丰帝含笑道:“朝堂诸多文武百官,多是以士族为中流砥柱,如今寒门中出了你这么个领军人物,他们不怕才怪。”
萧氏虽有些名望,但那也只限于白水县,祖上也没出几个当官的先辈,本朝也只有萧仲渊与萧云逸父子俩在朝为官。
神武侯府当然不是寒门,但萧家父子却是出身寒门。
萧仲渊道:“微臣觉得,他们怕的不该是微臣,他们害怕的应该是皇上。”
景丰帝摇了摇头:“他们不怕朕,他们怕的是朕手中的刀,在此之前,朕的两把刀都被他们废了,你是朕的第三把刀。”
“如果朕手中没有刀,那么就不是他们怕朕,而是朕怕他们。”
天子势弱,则臣子强国,并非是带领国家强大,而是强大过国家。
他们也不是几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士族。
景丰帝长叹道:“你刚才也看到了,天下是朕的天下,朝堂却非朕的朝堂,朕欲打造盛世,必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前路多艰难啊!”
这是萧仲渊第二次从皇上口中听到“盛世”二字。
何为盛世?
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皇上想要打造的盛世,与他所理解的盛世不一样,和士族们想要的盛世也不一样。
思索间,萧仲渊恭声道:“微臣愿为皇上披荆斩棘,奋勇向前绝不后退。”
“好好好,得卿相助,朕将无往不利。”景丰帝龙颜大悦。
萧仲渊稍作迟疑,最终还是选择禀告了货船之事,而后叩首道:“犬子无状,恳请皇上降罪。”
“何罪之有?”景丰帝含笑道:“他能有这份孝心,朕十分欣慰,让朕好好想一想,该赏他点什么......”
萧仲渊忙道:“犬子以十八岁之龄任从五品副千户,已经皇恩浩荡,不敢再求更多。”
景丰帝道:“朕本想直接升他为千户,还得顾忌你的感受,赏金银珠宝又有些轻了,要不这样,朕给他赐一门婚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