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将锦盒呈到小主子面前。
“来人说宋昭训叫她代为转告郡主,郡主的礼宋昭训已收到,宋昭训很喜欢,也很谢谢郡主的礼。
请郡主不必将家宴中的事放在心上,盒里的东西出自宋昭训之手,望郡主笑纳。”
瑜姐儿看向娘亲。
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宣王妃轻拢面纱,柔声笑道:“送给瑜姐儿的,你自己打开看看。”
瑜姐儿立马笑开了,小手捧过锦盒放到床头的绣墩上,然后轻轻打开。
两条小手帕的料子都用的是丁娘子棉布,此布产自松江府,质地柔软细腻,轻薄透气,极其适合用来给小孩子做手帕、围兜什么的。
其实还有更高级的三纱布,但太过高级了并不适合槛儿现在的位份。
两条手帕一般大小,折得整整齐齐,瑜姐儿选了左边的那条拿起来抖开。
便见手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荷花池,几株粉嫩的荷花大小不一,亭亭玉立,有的绽开有的还是花苞。
池面上几片青翠欲滴的荷叶,上面还有剔透的水珠,随着手帕晃动,水珠们就像是在荷叶上滚动似的。
既好看,又好玩。
瑜姐儿:“娘你看,好漂亮!”
宣王妃没有伸手接,大丫鬟挽香从小主子手里接过帕子代为翻看了一番。
旋即惊讶:“主子,如果这帕子当真出自宋昭训之手,那这位宋昭训的手艺也太好了,奴婢摸着一点儿不刺挠,给咱们郡主用正正好!”
瑜姐儿把另一条帕子也展开。
这条上面绣的是两只偎在一起的小兔子,一只体型稍大,一只体型较小。
小的那只闭着眼蜷成一团貌似睡得香甜,耳朵软绵绵地贴在脑袋上。
大的那只则半眯着眼,半边身子罩着旁边的小兔子,一只耳朵微微耷拉,另一只耳朵则呈竖起警觉状。
仿佛在保护身旁的小小兔。
槛儿绣技好,两只兔子的毛发皆纤毫毕现。
单这么看着便让人觉得软乎乎毛茸茸,甚至随着手帕晃动,两只小兔的毛毛还宛如被风吹动一般。
“我知道这个!”
瑜姐儿把帕子摊在掌心,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大的那只兔子,脆脆道。
“这是娘。”
又指着小小兔:“这是我!”
最后总结:“这是一对母女兔兔,大兔子保护小兔子,就像娘保护我!”
小丫头扬起肉嘟嘟的脸蛋,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娘亲满是亲昵和依赖。
宣王妃的心软成一滩水。
“我闺女真聪明,一下子就看出这是母女兔,娘听你说才看出来的呢。”
瑜姐儿嘿嘿笑。
挽香在一旁连声感慨:
“这得练多少年才能绣成这样啊,这两方帕子,这样的用料加刺绣手艺放外面都能卖到二两一条了。”
宣王妃知道宋昭训是宫婢出身,却是不知对方从前具体做的什么差。
如今来看,估计便是和绣技相关的。
看着瑜姐儿对两条小手帕爱不释手,宣王妃想起了那位宋昭训的模样。
的确是个标志人物。
娇而不作,媚而不俗。
眉眼间自带一股温婉灵秀的气质。
且单从送瑜姐儿的这两条帕子便能看出,此女亦有颗七窍玲珑心。
换做是其他府上的哪个妾室用心如此巧妙,宣王妃必定会当对方有所图。
但东宫的侍妾,宣王妃便不这么想了。
宣王没有母族,养母蓉嫔的娘家远在庆阳,父亲只是庆阳府宁州知州。
蓉嫔打从进宫便依附于皇后娘娘,宣王也是打小跟在太子后面长大的。
太子无需拉拢宣王什么,太子的侍妾自然也不必以这样的方式来讨好她。
想来对方的回礼也只是出于礼节性。
宣王妃没有多想,她不喜姜侧妃是真,但不代表她就厌恶所有妾室。
日后若有机会。
倒是可以与这位宋昭训聊上一二。
看着瑜姐儿还在端详那对儿母女兔子,小嘴里嘀咕着“娘要多多吃饭,长得和这只兔兔一样胖”。
宣王妃的心酸得发苦。
她如何不知道要保重身子,如何不知道只有她好,她的瑜姐儿才会好。
为了瑜姐儿,她也该打起精神来。
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却好难。
十六年的情分啊。
宣王妃想不通。
他们十六年的情分,如何就抵不过他与姜侧妃短短不到两年的相处……
.
“东宫的宋昭训给大郡主送了东西?”
揽霞居。
姜侧妃刚午睡起来便听陪嫁丫鬟春桃来报了此事,忍不住挑了挑眉问。
春桃:“据说还是宋昭训自己做的两方帕子呢,大郡主都别到衣裳上了。”
姜侧妃嗤笑。
原书里的宋槛儿就算替太子妃生了儿子,得了宠,也没有这个胆子。
也是好笑。
重生了不想着出宫干事业就算了,如今还以侍妾的身份来巴结宣王妃。
宣王妃也是。
好歹宣王是书里的男主,她是女主。
堂堂超一品的亲王王妃,居然让郡主女儿收了一个区区七品侍妾的礼。
她都不觉得没脸吗?
姜侧妃是真心看不起宣王妃。
小家子气。
关键又病又弱,走一步喘三步。
对外人好得不得了。
对男主宣王就是各种阴阳怪气。
看小说的时候姜侧妃就不喜欢宣王妃这个女主,穿过来了还是不喜欢。
就宣王妃这种又病又作的性子,放别的小说里恐怕一章不到就下线了。
幸好她穿来了。
姜侧妃想。
既然穿了书,那她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便是穿书世界,她就是穿书女主。
至于宣王妃这个原女主。
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待着去吧。
姜侧妃起身,来到妆台前。
春桃和另一个丫鬟秋桂伺候她梳妆。
姜侧妃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美丽的容貌,欣赏着欣赏着,她想起一件事。
秀眉渐渐皱起。
傍晚。
和宣王一起用过晚膳,两人在外消食后回来沐浴,宣王冲洗好跨进浴桶,姜侧妃拿脚点了点他的胸膛。
“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有对太子说吗?”
宣王皱了皱眉。
下意识对姜侧妃的此等僭越行举极其不满,当即就要冷脸发作。
然而这种感觉在他对上姜侧妃娇艳的脸时,又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心里只剩下对眼前人的宠溺和纵容。
“什么事?”
宣王在水里握住姜侧妃的脚踝,旋即一个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姜侧妃娇呼,熟练地攀住男人的脖颈,身前特意往他精壮的胸膛上蹭。
宣王闷哼。
但就在这时,姜侧妃忽然推开他。
“看来王爷是没把我的事放心上了,那今晚还请王爷另寻别处就寝吧。”
说着,人就要出去。
被宣王一把拽了回来。
“你是指让六哥废了宋昭训的事?”
姜侧妃斜他一眼,冷哼。
男人就是贱,还要训!
宣王捏捏她的脸。
“不是我不把你的事放在心上,而是宋昭训是六哥的侍妾,我一个大男人,怎好插手兄长后院的事?”
还大男子主义!
姜侧妃更不高兴了。
“照你这么说,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默认她比我漂亮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不好插手你兄长后院的事,那你的女人被他的女人当众羞辱,你就没想过替你的女人出气??”
还有一句姜侧妃没说。
你不是小说男主吗?
男主不都应该随时随地,不分时间场合地护妻,替自己的女人找回场子吗?
不然算哪门子的男主!
“人家当时估计也没……”
宣王不想姜侧妃揪着这件事不放,谁知话说到一半,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来了。
他像是突然惊醒。
猛地推开姜侧妃,心底的厌恶感如滔滔江水。
“好啊,你推我!你居然推我!”
姜侧妃愣神之后掩面假哭了起来,同时不忘维持美丽的哭相和哭声。
宣王使劲摇摇头。
那种感觉再度消失。
将人重新搂进怀里,又是亲又是哄,闹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把人哄好。
“那你是答应了?让你六哥废了那个侍妾,”姜侧妃假装抽泣着问。
宣王随口敷衍:“废不废的,我哪能这么跟六哥说,顶多委婉提一嘴。”
弟弟插手兄长后院之事本就不妥,遑论还是为了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缘由。
别说六哥不会听他的。
便是听他的,宣王也没脸开这个口。
六哥至今未有子嗣,后院的女人又本就不多,好不容易纳了这么一个。
他还要怂恿六哥把人废了。
胡扯呢。
哪有这么当弟弟的。
姜侧妃觉得宣王真没出息。
白瞎了他男主的身份。
她不满地撇嘴,倒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
谁叫古代的男人就这个狗样呢,该守的规矩不守,不该守的守一大堆,废个侍妾也值得他们推三阻四的。
这不好插手,那不好开口。
没劲透了。
不过没关系。
宋槛儿重生了又怎么样呢,小说里重生女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还少吗?
姜侧妃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宋槛儿是什么时候死了重生回来的,但书里的宋槛儿从奴才一跃成为东宫宠妾。
再到淑妃、庆昭帝的继后。
足足被独宠了近三十年。
够享福的了。
重生个屁啊!
总不能书里书外前世今生都让同一个人享福吧,那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姜侧妃真心期待宋槛儿这辈子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估计会很精彩!
等等!
要不,她来帮宣王夺嫡吧?
只要把太子拉下马,宋槛儿的这辈子不就做不成皇后,享不了福了?
而且她还能捞个皇后当当!
这么想着,姜侧妃眼珠子一转,转而搂住宣王的脖子仰头亲他的唇。
宣王不自觉避了一下。
姜侧妃没有察觉,亲到了他下巴。
一瞬间,宣王莫名心慌得厉害。
“哗啦”一声。
他站起身,眉头紧皱:“突然想起还有公务没办,你沐浴完自行安置。”
说罢,抬腿出了浴桶。
“狗男人!”
姜侧妃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屑地拍了一下水面没好气骂道。
殊不知屋外树影幢幢,一抹黑影借夜色掩护,于繁茂的枝叶间一闪而过。
不到一刻钟。
此番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太子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