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小友,实在是不好意思。”一道温和中带着歉意的声音自身前传来,李清影的外公李风云声音缓缓走近。
老人鬓角染着霜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腿处还嵌着细小的碎钻,儒雅气质中透着商界大佬特有的沉稳,只是此刻眼角眉梢凝着几分赧然,“倒是没想到清影喊你过来,竟是在我们李家的私立医院里,没能提前派人远迎,实在有失待客之道。”
沈澈目光掠过老人笔挺的定制中山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低调奢华,心中了然。
李清影的母族本就姓李,与父族恰好同姓,这般巧合倒省了不少沈澈在称呼上的麻烦。
沈澈闻言微微颔首,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李老先生客气了,我与清影本是好友,今日也是顺路陪她过来探望,不必如此拘礼。”
事实穿越这么久,沈澈也发现了一个在自己身上的有趣设定。
几乎在这书中世界的规则向来如此——但凡配角或是反派,见了他这位手握权柄、气场卓然的“大反派”,无不是客客气气、奉为上宾,仿佛他身上自带某种让人信服的威压;
反倒是那些所谓的天命主角,往往只消一个照面,便会莫名生出敌意,处处针锋相对,仿佛天生犯冲。
李清影站在一旁,藕臂轻轻挽着沈澈的衣袖,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温热的手腕,
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今日穿了件米白色连衣裙,黄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此刻见外公与沈澈相谈甚欢,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悄悄松了口气。
她方才还担心沈澈性子冷淡,会怠慢了外公,此刻看来倒是多虑了。
这位沈少看似疏离,实则待人接物极有分寸,难怪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搅动短视频行业风云,成为连父辈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手术室方向,一名身着深灰色定制西装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名贵的鳄鱼皮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神色焦灼,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衬衫领口的纽扣也崩开了一颗,显然是真的急坏了,冲着李风云高声喊道:“爸!您快过来看看!韩神医刚给姑父把完脉,说情况不太妙,脉象紊乱得厉害,再耽搁下去怕是……”
沈澈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李风云脸上。令人意外的是,这位素来温和的老者在听到“韩神医”三个字时,花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厌恶与不耐,那情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转瞬即逝,却被沈澈精准捕捉。
有意思。
沈澈心中泛起一丝好奇。这“韩神医”,也就是那个主角,究竟干了什么?竟能让李风云这般城府极深的老者露出如此失态的神色?
“知道了。”李风云压下心头的不悦,几十年的处世城府让他瞬间恢复了淡然,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敷衍。
他平淡地应了一声,抬手整了整袖口,目光转向沈澈时,又重新扬起礼貌的微笑,“沈小友,家族琐事缠身,让你见笑了。”
“老先生言重了。”沈澈淡淡一笑,语气平和无波,“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谁也无法预料,不必介怀。”
沈澈的目光掠过中年男子,对方西装袖口还沾着一点浅褐色的药渍,显然是一路从病房狂奔而来。
看这模样,再加上方才的称呼,仔细推断一番,想必就是李清影的舅舅了。
李风云赞许地点点头,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既然如此,小友与清影便随我一同去看看清影的叔公吧,也让他见见清影的朋友。”
沈澈颔首应允,三人一同朝着不远处病床走去。
走近之后,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夹杂着高级香薰的气息扑面而来,显然是有人特意用香薰掩盖药味,却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偌大的病房装修得极为奢华,地板铺着进口羊毛地毯,墙面挂着名家字画,角落里还放着一台价值不菲的空气净化器,只是此刻病房里早已围了不少人,熙熙攘攘的身影将病床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凝重的气息。
沈澈扫了一眼,除了李清影之外,在场的不是身着考究服饰的中年男女,便是头发花白的长者。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担忧,一眼便能看出皆是李家的亲友或是相关人士。
病床边,几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神色紧张,双手紧握,指节都泛了白,目光紧紧锁在正在给病人把脉的一名年轻男子身上,脸上满是期待与焦灼,仿佛对方是拯救一切的救世主。
而另一侧,几位四五十岁的长者则显得平静许多,甚至带着几分疏离。
他们或靠在墙边,或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的手稳如泰山,眼神淡漠地落在病床上,偶尔与身旁人低声交谈几句,话题也无关病人的病情,倒像是事不关己一般。
沈澈心中了然,这几位长者想来便是病人的兄弟姐妹——大家族里的人情冷暖,向来如此,血缘有时也抵不过利益纠葛,不足为奇。
李清影见沈澈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介绍亲戚,脸上顿时露出浓浓的歉意。
她凑近沈澈,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低声道:“沈少,对不起,刚才来得太匆忙,一时忘了跟你介绍,实在抱歉。”
自从进了病房,她的心思便全放在了病重的叔公身上——那位从小疼她的老人此刻面色苍白如纸,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让她心疼不已。
再加上对那位所谓的“神医”实在放心不下,竟把介绍亲戚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无妨。”沈澈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温和了几分,眼底的清冷散去些许,“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他能理解李清影的心情,换做是他在意的人病重,想必也会如此失态。
感受到沈澈的宽容,李清影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她连忙拉着沈澈,挨个儿介绍起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打扰到病床上的叔公:“那位白发老爷子你已经认识了,是我外公李风云,也是这家医院的创始人之一。这几位年长的,都是我叔公的兄弟姐妹,”
“左边那位穿藏青色外套的是大姑奶奶,右边那位戴珍珠项链的是二姑姥爷,他们平日里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意,今日也是特意赶过来的。”
她顿了顿,指着那些神色紧张的中年人补充道:“你可能猜不到,这几位不是我叔公的子女,而是与他合作多年的生意伙伴。”
“我叔公待人宽厚,当年他们创业初期,资金周转不开,都是靠着叔公的无息借款和资源扶持才站稳脚跟,所以这次他病重,他们特意推掉所有事务赶过来探望,这份情谊倒是难得。”
沈澈微微颔首,目光在那些生意伙伴脸上扫过。
他们眼底的担忧不似作伪,有人甚至红了眼眶,看来这位李叔公的人品确实不错,在商界积攒了不少真心人脉。
最后,沈澈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病床前那位正在施救的年轻男子身上。
那人约莫二十几岁左右,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袖口还磨起了毛边,与周围人的精致着装格格不入。
头发随意束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手指纤细修长,却布满了薄茧,正搭在病人的手腕上,神色故作高深,眉头紧锁,仿佛在攻克什么天大的难题,时不时还会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引得周围人的心跟着揪紧。
李清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压得更低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甚至还有几分鄙夷:“最后这位,就是大家口中的‘韩神医’韩逸。”
“听说他是个赤脚医生,一直在昆仑某个偏远乡下行医,不知怎么被我叔公的儿子请了过来,说是什么祖传秘方,能治各种疑难杂症。”
“可你看他这模样,穿得土里土气,说话还神神叨叨的,刚才我进来时,还听见他跟我堂哥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总觉得……太不靠谱了。”
沈澈闻言,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仔细打量着韩逸,对方把脉的手势看似专业,手指却虚浮地搭在病人腕间,根本没有精准触及脉搏的关键位置,显然是在装模作样。
再看他的神色,虽然故作凝重,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慌乱,尤其是在感受到沈澈的目光时,指尖还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显然是对自己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