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风与明月外出采买生活用品,却从城里打听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朝廷有意限制佛道二教的发展,要进行大规模的整改。
他们连忙跑回了长春观,同老道士说了此事。
“师父,朝廷在城里新贴了告示,说是要限制佛道二教的发展,并且要铲除作风不正的邪庙呢!”
老道士躺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上下晃动着,手里还握着一本朝廷编纂的《理学讲义》。
可不要误会了,这本《理学讲义》可不是宋朝那个理学,而是物理与数学,是研究客观世界真正的大道,而非那些嘴上坐而论道身体却不能力行的嘴强王者。
老道士听了清风,明月两个徒弟的担忧,那双有些混浊的双眼从书本上挪开,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然后悠哉悠哉的问:“你们觉得咱们这破观是邪庙邪观吗?”
两个徒弟一怔,随即一同摇头:“当然不是!”
老道士又问:“那你们认为你们自己作奸犯科,坑蒙拐骗了吗?”
两个徒弟迟疑了一下,然后犹豫的说道:“作奸犯科倒是没有,但是坑蒙拐骗…要是十多年前师父您老人家带着我们出去算卦也算的话…”
老道士混浊的双眼一瞪,胡子一吹,骂骂咧咧的说道:“狗屁,你们师父我难道算的不准?”
“呃…当然准…”清风,明月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道。
“那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的,很是激动。
清风与明月连忙跑到老道士的身后给他捏肩捶背,又说道:“我们也不是怕官府上门,就是您的师侄,我们那个师叔他做过不少违背祖宗的事情,我们也是怕您受到他牵连嘛。”
“别提那个叛徒!”
“咳,咳咳咳!”
老道士一听到这话,顿时就跟激活了电报开关一样,嘴里面各种骂人的话就开始不要钱的往外面喷吐。
“当初师兄是要将这道观传给他的,结果他却嫌弃这里清贫,竟然去攀上了富贵人家。”
“个人缘法抉择,这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还在外面胡作非为,到处行骗!”
“若是让我见到这个狗屁的师侄,我非得…咳咳咳…”
清风和明月二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师父这情况是越来越严重的,于是一个人连忙留下来轻轻拍打老道士的后背给他顺气,另一个也是飞也似的从屋里拿出药出来给老道士服下,折腾了老半天,这才缓过劲儿来。
清风担忧的说道:“师父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便宜了那家伙?”
明月也帮腔道:“是呀师父,既然您认为他牵连不到咱们,那咱们不管他就是了,何必生气呢,师父,快喝口药汤缓一缓吧。”
老道士原名姓张,唤作张无名,这长春观也原本不是老道士的道观,而是他师兄李妙玄的道观。
数十年前,他们师兄弟二人同是燕州千山龙门派的传人,按照族谱,其龙门派创始人是郭守真,只不过他们这一脉供奉的是其弟子刘太琳。
他们的师父当初就是刘太琳这一支门下的真传弟子,而后修成正果之后分了出来,来到了更北边的冀云州云城重新开立门户。
只不过他们师兄弟二人当初过于顽劣,修道念经总是不认真,后来却被师父赶下山来自谋生路。
张无名至今还记得师父最后对他们说的那句番话:“从今往后,你们便到山下去磨练心境吧,坐在道观里念经千遍也不如红尘浪沙里洗过一遍,切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忘了恪守本心,行正道,修正果。若哪一天我听到你们下山作恶,可别怪师门无情,定追你二人至天涯海角也不能逃脱!”
当时李妙玄跪在山门前痛哭流涕的样子,作为师弟的张无名还不明白那代表了什么意思,直到下山后见识到了各种人心险恶,经历了数不过来的危险,他才明白什么是历练。
师兄一直待他很好,总是保护他,这长春观也是师兄打拼多年才用积攒下来的钱财修筑一座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的道观。
张无名自然也有自己的道观,不过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来师兄这边修行,也常常聆听师兄的教诲。
直到师兄收的那个弟子,在师兄临终前想要看他一眼都难以实现,这道观原本是他师兄要传给他那第一个弟子的,只是对方非但没有返回道观来继承衣钵,反而还违背了师兄的教诲,开始作恶多端。
师兄那其他几个弟子也早就成才,他们已经在其他地方游历,或者是开设了自己的道观,每年还能来看一看他这个师叔。
而这个道观他们也都不愿意继承,张无名就只能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搬了进来,替师兄守着他留下的道观。
但是只有师兄那个最不成器的大弟子,是张无名最不能容忍的,因为对方不仅贪图钱财,安于享乐,甚至在他这些年的打探之下,对方竟然还暗中贩卖人口!
张无名最初听到这个消息后险些没晕厥过去,他想不明白师兄的其他几个弟子都成才了,怎么偏偏就第一个大弟子反而走上了邪路呢?
他这些年想不明白,却也一直追寻对方的踪迹,试图将对方正法,可是始终被对方逃了去,当年他就是打着算卦的名号到处找人,只是这些年人也老了,实在是走不动了,才不得不返回这长春观守着。
方才听清风明月二人这么一说,他那脑海中的记忆又回想起来,总是气的忍不住哆嗦,却没什么办法。
他是真不怕死的,若是官府牵连他可以,却得放过他两个徒儿,如果能替师兄收了他那个作恶多端的徒弟,他这一把老骨头换对方一命也是值得。
张无名这般想着,脑海中又想起了昨天制作出来的那个电报机,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他是折腾不动了,可是官府不是说要出手整治的吗,他那个“好师侄”做的事情,即便是不以整顿宗教为由,也是要被抓起来枪毙的。
那他是否可以恳请官府出手呢?
想到此处,张无名是腰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心脏也不跳了,整个人都通透了。
对呀,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原先入障了那些年,只想着亲手为师兄除去一个祸害,怎么就没想到找官府出手呢?
钱财或许不能请得动官府,但是他还有电报机这种技术啊,朝廷或许会看得上他这小发明,这样想必就能请得动朝廷出力去追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