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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忠义堂。

往日的喧嚣与狂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不再是单纯的暴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魔念本源的烦躁与不安,如同暴风雨前不断积聚的低气压,让堂内这些早已魔化的凶顽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憋闷。

宋江端坐于那张铺着污秽虎皮的主位之上,手指无意识地、越来越急促地敲击着坚硬冰冷的黑木扶手。

“哒、哒、哒”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异常清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一个魔头的心头。

他眉宇间那缕如同活物般的黑气躁动地扭动着,让他阴鸷的面容更添几分难以控制的狂怒。

外围那股突然出现的、温和却无比坚韧的秩序清光,虽未能直接侵入核心,却像阳光穿透厚重的乌云缝隙,带来一种令他们这些沉沦魔道者本能厌恶的“洁净”感,仿佛灵魂都被那光芒灼伤,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吴用静立其侧,手中那柄缠绕着隐晦黑气的羽扇摇动频率快了几分,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不适感。

他眼神深处冰冷算计的光芒闪烁不定,那股浩然中正的教化之力,让他魔念滋生的种种诡诈谋算都仿佛遇到了克星,运转间滞涩了许多。

“哥哥,”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似是儒门正宗的手段,而且已臻极高境界,非寻常腐儒可比。看来此番,天帝老儿……或者说那些高高在上的玄门正宗,请来了棘手的人物。”

他话锋一转,试图稳定这越发不稳的军心,“不过,只要我梁山兄弟戮力同心,魔威浩荡,万众……”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

异变,毫无征兆地爆发!

忠义堂中央,那片由坚硬如铁的山石铺就的地面,并非物理崩裂,而是如同水面般剧烈地、无声地沸腾、翻滚起来!纯粹能量层面的暴动,让空间都为之扭曲!

大股大股粘稠如实质、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漆黑魔气,如同压抑了万古的火山,轰然从地脉最深处喷涌而出!

这魔气绝非寻常梁山聚拢的怨煞,而是精纯、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凌驾于寻常魔道之上的法则本源之力!

魔气冲天而起,并未散逸,而是在空中急速交织、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朵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黑色莲台!

莲台共十二品,花瓣层叠,脉络清晰,栩栩如生,却通体散发着与佛门清净莲台截然相反的、极致的邪恶、死寂、堕落与一种扭曲的诱惑之力!

莲台缓缓旋转,周遭的光线、声音,甚至空间感都被其吞噬、扭曲,仿佛成了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一个黑暗奇点,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吸引力与恐惧感!

莲台之上,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身影由无尽的黑暗深处由虚化实,缓缓凝聚、浮现。

来人一身宽大的玄黑色袈裟,并非寻常僧袍,样式古朴邪异,仿佛将最深沉的黑夜与最绝望的死亡编织而成。

黑发如墨,随意披散,衬得一张面容俊美绝伦,近乎妖异,找不到丝毫瑕疵,却冰冷得不带半分人间情感,如同万年玄冰雕琢。

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他那双眸子,深邃如同万古寒渊,倒映着世间一切罪恶、痛苦、沉沦与最终的寂灭,与之对视,仿佛自身的所有希望与光明都要被吸摄、湮灭!

周身散发出的威压,浩瀚无边,沉重如整片星空压下,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统治力!那是属于准圣级别的恐怖存在才能拥有的威仪!

但这威压并非纯粹的混乱与暴戾,而是奇异地混合了一种扭曲的、冰冷的、仿佛看透了三界众生一切虚妄与痛苦,却又因此走向极端否定与毁灭的“佛性”!

慈悲与残忍,超脱与执着,救赎与沉沦,在这股气息中诡异而完美地交融在一起,仿佛是一尊自无边苦海最深处、踏着众生骸骨逆行而上的——魔佛!

正是曾一度占据灵山,意图颠覆三界秩序的魔佛——无天!

“无天佛祖!”

宋江、吴用心中猛地一凛,如同被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神魂,那因外界清光而产生的所有烦躁与不安,瞬间被这降临的、绝对强大的魔威所带来的巨大敬畏与恐惧彻底压下!

两人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仓惶地起身,深深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堂内其他魔化头领,无论是性情暴戾如秦明、索超,还是阴狠如董平、张清,此刻在这混合了佛性与魔威的绝对压迫下,也纷纷面露骇然,周身魔气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缩,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仿佛靠近那黑莲都会被其吞噬。

无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能洞彻灵魂本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堂内这一众“天罡地煞魔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而冰冷的弧度,充满了对众生愚昧的睥睨与将万物视为棋子的玩味。

他开口,声音温和悦耳,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能够无视一切阻碍,直接响彻在每一个聆听者的神魂最深处,精准地撩拨着他们最原始的欲望、最深的伤疤、以及被魔气放大到极致的怨愤!

“苦海无边,回头无岸,众生皆苦,沉沦是常。”

他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感同身受的悲悯,却又冰冷刺骨:“尔等本是天星转世,身负浩瀚伟力,合该执掌一方权柄,受众生景仰。”

“然,那天庭何曾公?以繁文缛节、清规戒律束缚尔等天性,视若鹰犬走狗,呼来喝去!那俗世何曾仁?对尔等开疆拓土、保境安民之功,嗤之以鼻,对尔等微末之过,却口诛笔伐,恨不得碎尸万段!”

“所谓天道,不过是强者制定规则、予取予求的遮羞布!所谓神佛,不过是高坐云端、坐享香火、漠视苍生疾苦的泥塑偶像!”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精准无比、淬了剧毒的刻刀,狠狠剐在在场每一个魔化星宿内心最深处的伤疤之上——那些曾遭受的不公、压迫、背叛、误解!

而无天,将这一切痛苦无限放大,并给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能将所有罪责推卸出去的归因——错的是这个世界,是那些虚伪的秩序与神佛!

“看看你们如今!”无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而富有煽动性的力量,如同魔音贯脑,“挣脱了那可笑的、束缚真我的枷锁!释放了被压抑亿万年的本性!”

“感受到了吗?这奔腾在你们血脉中、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无所顾忌、快意恩仇的自由!这才是你们天罡地煞星宿本该拥有的、真正的姿态!这才是真正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张开双臂,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仿佛要拥抱在场所有的魔星,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诱惑与足以让灵魂沉沦的许诺!

“何必再在意那些虚伪的教条?何必再惧怕那些所谓的‘正道’刽子手?加入我,追随我!皈依于我座下!”

“我将给予你们真正的、永恒的大自在、大解脱!给予你们焚山煮海、改天换地、让日月星辰都为之颤抖的无上伟力!”

“让这污浊、虚伪、充满不公的天地,在你我魔威之下,彻底重塑!建立一个只属于我等,可以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的——极乐魔土!”

魔音贯耳,直击心灵最脆弱之处!

部分本就魔念深重、自身意志早已在魔气日复一日的侵蚀下彻底崩溃瓦解的星宿,如“地煞星”镇三山黄信、“地恶星”没面目焦挺,闻言如同听到了世间最美妙、最契合他们此刻心境的福音!

他们脑海中那残存的、微弱如萤火的人性光辉彻底湮灭,眼中瞬间爆发出狂热的、如同地狱血海般刺目的红光!

无天的话语为他们所有的暴行、所有的堕落找到了最完美、最理直气壮的借口,为他们无尽的欲望与毁灭冲动打开了最终的闸门!

“真正的力量!随心所欲!极乐魔土!”黄信喃喃自语,脸上肌肉因极度兴奋而扭曲变形,露出一个骇人的、充满贪婪与疯狂的狂喜笑容。

他再也无法站立,仿佛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地,对着黑莲之上的无天疯狂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顷刻间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愿追随佛祖!愿为佛祖前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献祭般的狂热。

焦挺更是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如同洪荒凶兽般的咆哮,他周身皮肤下那些暗红色的魔纹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发出刺目的光芒,并且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蔓延起来!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竟然硬生生暴涨一截,肌肉再度恐怖地贲张,嘶吼道:“杀!杀光那些伪君子!踏平灵山!掀翻凌霄!佛祖所指,便是吾等刀锋所向!哈哈哈哈!”

随着他们的彻底跪伏与宣誓效忠,一股更加精纯、深邃、带着无天独特本源印记的魔佛之力,自那黑色莲台底座汹涌而出,如同黑色的枷锁与力量的馈赠,瞬间注入黄信、焦挺等彻底臣服的魔徒体内!

这股力量入体,他们与梁山原本那“聚魔阵”的联系瞬间被切断、覆盖,彻底成为了无天最直接、最狂热的魔仆!

力量肉眼可见地提升,但眼神也随之变得狂乱而空洞,彻底失去了名为“自我”的东西。

宋江和吴用看着眼前这如同魔神降世般的一幕,看着昔日称兄道弟的伙伴转瞬间彻底沦为只知咆哮跪拜的魔奴,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无天给予的力量是真实不虚的,那股源自准圣的本源魔气让他们都感到心悸与一丝难以抑制的渴望。但那彻底失去自我、沦为只知跪拜的傀儡……

他们眼底最深处,一丝属于“宋江”和“吴用”的本我意识,在无边的魔海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挣扎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这丝挣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点微弱烛火,瞬间就被体内更深、更庞大的魔念,以及对外界“正道”必然不容他们的恐惧与仇恨所淹没、吞噬。

他们,早已泥足深陷,没有了回头路。

而且,他们显然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无天暂时并未强迫他们如同黄信焦挺那般彻底跪伏、丧失神智,这让他们在无边的恐惧与震撼之余,竟隐隐生出一丝可耻的、“尚有价值”的庆幸。这庆幸本身,便是魔念深入骨髓的证明。

无天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气息暴涨却眼神狂乱如同提线木偶般的黄信、焦挺等人,邪魅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仿佛欣赏艺术品般的满意笑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忠义堂厚重的墙壁,越过了层层翻涌的魔云,清晰地看到了外围那道令人厌恶的乳白色秩序清光,看到了严阵以待、煞气冲霄的十万天兵,看到了那道银甲闪耀、战意凛然的杨戬,也看到了那个手持竹简、散发着令他本能排斥的教化气息的麻衣儒者——孔丘。

“呵!”一声轻蔑到极致的冷笑,如同寒冰碎裂,“孔丘?太清门下的微末教化之光,也敢妄图拂拭本座魔威?螳臂当车,不识天数,可笑至极。”

他轻声自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仿佛看待蝼蚁在命运洪流中徒劳挣扎般的绝对轻蔑。

魔佛已正式降世,梁山的棋局,无论明暗,无论这些天罡地煞原本的命数如何,此刻都已彻底落入他的掌控之中,成为他魔掌中的玩物与利刃。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缭绕着漆黑与暗金交织、充满了寂灭与轮回真意的魔佛之力,对准了外围天罗地网的方向,仿佛在思考,该用何种最令人绝望的方式,碾碎那些碍眼的虫子,让这场他精心策划的游戏,变得更加血腥、更加绝望,也更加有趣一些。

忠义堂内,魔威如狱,魔佛临世。一场远超先前、足以席卷三界的更大风暴,正在无天那冰冷而邪异的微笑中,悄然酝酿,蓄势待发。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外围严阵以待的孔子,眉心微微一跳,手中竹简无风自动;杨戬猛然握紧了三尖两刃刀,眉心天眼骤然裂开一道缝隙,神光爆射。

就连潜伏在极深处、气息收敛到极致的袁洪,也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如同被天敌盯上的巨大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无形的、冰冷的恶意,如同来自九幽最底层的毒蛇,已然缠上了他们的后颈。

风暴,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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