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姐”布小少爷把双手藏在身后,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沈梦雪正坐在天鹅绒地毯上逗雪球,听见声音抬头时,卷发随着动作滑到胸前,紫色的瞳孔在阳光下亮得像浸了水的宝石。
她怀里的波斯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蓝眼睛瞥了布逸云一眼,又把头埋回她的臂弯。
“不猜。”她故意板起脸,指尖却还在雪球背上轻轻挠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布逸云却没像往常那样炸毛,只是笑着往前凑了两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点神秘的光。
他穿着件松垮的白色卫衣,袖口卷到小臂,双手背在身后,肩膀微微耸动,显然藏着的东西不算小。
“你确定不猜?”他歪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是你上次在布家果园念叨了好久的东西哦。”
沈梦雪的动作顿了顿。
她想起上个月偷偷去布家果园,看到架子上挂着一串串青紫色的果子,布思瑰说那是晚熟的葡萄,酸得很。
当时她只是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这小子记在了心上。
“葡萄?”她试探着问,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把雪球抱得更紧了些。
布逸云眼睛一亮,猛地把藏在身后的东西亮出来——是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铺着深蓝色的绒布,一颗颗紫黑色的葡萄饱满得像要炸开,果皮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摘下来的。
“猜对啦!”他献宝似的把篮子递过去,“布思瑰说这筐是最甜的,特意让我给你带来的。”
沈梦雪看着那些葡萄,蒂上还带着新鲜的绿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果皮薄得像层膜,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果肉。
她确实爱吃甜葡萄,只是最近胃口不好,很少想起这些。
“算你有点良心。”她接过篮子,刚要拿出一颗尝尝,就被雪球的爪子拍了一下——小家伙大概是闻到了甜味,正伸着脖子想去够。
“给猫吃的话,我就把剩下的全拿走。”布逸云故意板起脸,却在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时,悄悄松了口气。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弯成个好看的弧度,唇红齿白的,连眼角的泪痣都显得生动了些。
不像发病时那样腥红可怖,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冷淡疏离,就只是个收到喜欢礼物的小姑娘,眼里的光纯粹得很。
沈梦雪没理他的威胁,小心翼翼地摘了颗最小的葡萄,剥了皮递到雪球嘴边。
波斯猫舔了舔,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她这才拿起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甜味在舌尖炸开,带着点阳光的暖意。
她抬头看向布逸云,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点傻气的笑意,像只得到夸奖的大型犬。
“还不错。”她含糊地说,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布逸云立刻笑得更欢了,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个小巧的银质水果叉递给她:“用这个,干净。”
沈梦雪接过叉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她低下头继续喂猫,耳尖却悄悄红了,而布逸云转过身去,假装整理卫衣帽子,耳根也泛着淡淡的粉色。
阳光透过蔷薇花纹的防护栏,在葡萄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梦雪没再追问手镯的事,布逸云也没提守夜的辛苦,只有雪球偶尔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和葡萄被捏开时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慢慢淌着。
深夜的回廊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沈明厌靠在雕花廊柱上,玄色西装的袖口挽着,露出腕骨处一道浅疤。
他刚闭上眼没片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啪嗒声。
“大哥!”
沈明厌睁开眼,就见沈梦雪穿着件白色真丝睡袍,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身后,赤着的脚底板沾着点地毯的绒毛。
她跑到他面前,停下时带起一阵鸢尾香,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委屈,像只被抢了糖的猫。
“怎么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脚背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要雪球。”沈梦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攥着他的西装裤下摆轻轻晃着,“他们把雪球带走了。”
沈明厌想起傍晚时,伶儿说波斯猫该打疫苗了,特意让人送去了宠物房。
他弯腰想抱她,却被她躲开——这丫头现在脾气倔得很,不顺心的时候连碰都不让碰。
“雪球在打疫苗,”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打完就送回来。”
“我不要打疫苗!”沈梦雪突然提高声音,脚在地板上跺了一下,睡袍的裙摆扫过他的皮鞋,“我要它现在就回来!”
她的头发因为动作散得更开,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眼睛里已经蒙上了层水汽,看起来随时都会哭出来。
这副模样,和她十二岁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样子判若两人,倒像是个没断奶的娃娃。
沈明厌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见过无数腥风血雨,能面不改色地签下百亿合同,能眼都不眨地处置叛徒,却唯独对眼前这个妹妹没辙。
“地上凉。”他没再提雪球,只是蹲下身,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宽大的衣摆几乎拖到地上,像件滑稽的袍子。
沈梦雪却不领情,一把将外套甩开,眼眶更红了:“我不管!我就要雪球!你把它找回来!”
她开始不讲理地哭闹,脚在地板上乱蹬,白色睡袍的裤脚卷上去,露出纤细的脚踝——那里还有上次发病时撞到床脚的淤青。
沈明厌的眼神暗了暗,终究还是没说重话。
“我让若风现在去催,”
他伸手,笨拙地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卷发,“打完针就给你送回来,好不好?”
沈梦雪扁着嘴,不说话,却也没再闹。
她知道大哥从不说谎,可心里还是委屈,鼻尖一抽一抽的,眼泪啪嗒掉在地板上,砸出一小片湿痕。
沈明厌沉默地看着她哭。
走廊的宫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她的唇色很红,哭起来的时候像朵被雨打蔫的蔷薇,脆弱得让人心头发紧。
“给你热杯牛奶?”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放软。
沈梦雪还是不说话,只是伸出双臂,要抱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明厌愣了愣,随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她轻得像片羽毛,睡袍的料子滑溜溜的,贴在他的手臂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有点快,带着未散的委屈。
“雪球回来之前,我陪着你。”他迈步往房间走,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在承诺一件比国际能源交易更重要的事。
沈梦雪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那里有淡淡的雪松味。
她终于不再哭了,只是偶尔抽噎一下,像只找到安全感的小兽。
回廊的灯渐渐暗下去,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
沈明厌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开始打哈欠的人,突然觉得,这样的守夜或许也不算难熬。
至少,她现在是安静的,是依赖他的。
哪怕这份依赖,带着病态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