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的守夜梆子敲过三更,萧云舟的营帐突然被万千流萤撞得簌簌作响。少年猛地惊醒,赤瞳映见营帐外银蓝光芒大盛,却非往日灵动模样——那些流萤像被惊扰的蜂群般疯狂盘旋,聚成的虚影扭曲变形,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吱呀——”帐门被撞开的瞬间,江挽月的虚影跌跌撞撞冲进来,荆棘冠冕上的星砂七零八落,赤瞳里翻涌着浓稠的恐惧。她颤抖的星砂手臂缠住萧云舟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中带着细微的震颤:“大阵...在流血!”少年低头,只见自己掌心的星砂印记不知何时渗出黑血,正顺着江挽月的星砂锁链蜿蜒而上。
“前辈!到底怎么回事?”萧云舟握紧腰间的星纹剑,剑身却发出不祥的嗡鸣。他想起白日里城南星月祠的异变,想起百姓们空洞的眼神和口中的呓语,后颈突然泛起寒意。而江挽月的虚影已转身扑向匆匆赶来的沈星遥,将透明的脸颊埋进对方颈窝,声音带着哭腔:“姐姐的占卜卦象...是不是全变成凶兆了?”
沈星遥的龙纹星纹笔在袖中剧烈震颤,羊皮纸上未完成的卦象早已被黑血浸透。占星少女强压下心头惊惶,伸手抚过虚影发间黯淡的星砂:“阿月,慢慢说,你感觉到了什么?”话音未落,江挽月突然剧烈颤抖,整个人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发间的星砂如将熄的火焰忽明忽暗。
“黑影...她在吃信仰。”虚影的声音混着流萤振翅的嗡鸣,字字如刀,“那些动摇的人心...正在化作她的养料。”记忆碎片在光芒中炸开——城南百姓砸毁浮雕的画面,星月祠供灯转为墨色的瞬间,还有地基下疯狂蔓延的噬月纹藤蔓。江挽月的星砂裙摆开始崩解,每一片消散都带出细小的噬月纹路。
阿依娜的兽骨图腾突然发出凄厉的悲鸣,北疆巫女撞开营帐时,冰蓝色灵力裹着风雪。她望着江挽月愈发透明的身影,瞳孔骤缩——巫女族中古老的预言里,当守护灵的残念开始崩解,便是灭顶之灾降临的前兆。“雪原的咒文...也在被腐蚀!”她举起图腾,其上的冰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幽绿。
暗处,幽绿瞳孔的流浪猫蹲在营帐顶,爪子下压着的灰雾心脏跳动如雷。它舔舐着爪尖沾染的信仰之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尾巴扫过瓦片,新的噬月纹顺着江挽月溃散的星砂轨迹,悄然爬向萧云舟的星纹剑。而在极北冰窟深处,水晶棺少女的指尖抚过镜面,镜中江挽月崩溃的虚影让她漆黑瞳孔泛起笑意。
“不能再等了!”萧云舟突然扯下颈间的星砂项链,那是江挽月留下的信物。银蓝光芒注入地面的刹那,整座长安城传来不堪重负的震颤,“大阵的根基...已经被噬月纹蛀空了!”他想起白日里老周对着噬月纹叩首的模样,想起百姓们空洞的眼神,握紧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江挽月的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万千流萤组成巨大的荆棘牢笼护住众人。她赤瞳中燃烧着偏执的光,却又带着深切的恐惧:“我去拖住黑影!你们...守住大阵!”星砂手臂穿透营帐,指向城南方向,那里的灰雾正如同潮水般漫过城墙。然而她刚要冲出去,整个人却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回来——黑影的幽绿锁链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脚踝。
“就凭你这将散的残念?”黑影的笑声混着蛊虫嗡鸣,从四面八方压来,“江挽月,看着你的小守护者们...如何在信仰崩塌中灭亡!”随着话音,江挽月的虚影片片崩解,流萤群发出凄厉的嘶鸣。而在这场混乱的中心,沈星遥的占卜卷轴突然展开,空白的纸页上,一个巨大的噬月纹正在缓缓成型。
萧凛握紧玄铁剑冲进来时,只看见江挽月最后一缕残念化作银蓝流星,没入他的剑中。少年望着剑身新出现的噬月纹路,想起江挽月缠住他手腕时的颤抖,赤色龙纹在铠甲下疯狂跳动:“前辈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然而他没注意到,自己铠甲缝隙渗出的黑血,正顺着地面的噬月纹,流向黑影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