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终归是停放尸首的地方,更何况近日鲁州城死去的人虽比最初那会儿少些,之前堆积的无亲友认领的尸首也在一个一个的拉出去烧了,但终归不能一直把两个孩子关在这儿。昨日暴雨突袭,义庄也需要更大的空地来安置尸体。
昨日将刘梦遥关在义庄是因为他似乎对刘子齐的尸体感兴趣,宋平生想着大家都事务繁多,把这孩子关在义庄能暂时搁置,这原本就是权宜之计。尚榆晚和萧清顾稍作商量,最终决定把刘梦遥和泥猴子带回城主府再行审问。
刘梦遥那张脸看着属实不普通,还是个游叩人,尚榆晚不想过多为难一个孩子,也不想多生事端,给游叩国留下嚼大虞舌根的余地。
把人扣久了,游叩国定会派人来要,亦或者找机会杀了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来个死无对证。但尚榆晚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杀了大虞人,还是一个监察水则碑对鲁州城来说十分重要的官员,这笔账定要清算。
不过他们的时间也不多,鲁州城灾后重建,还有其他一大堆事儿要处理,尚榆晚和萧清顾一致认为速战速决为好。
许是因为泥猴子的缘故,刘梦遥没有反抗,而是拉着泥猴子乖乖跟着尚榆晚上了马车。
马车不大,他们三个在里边刚刚好。萧清顾在另一辆马车内,越竹和周粥都是男人,在外骑着马,不便同车而行。
宋平生自知事务繁忙,却也并未怠慢。在公主带人去找尚榆晚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那条回城主府的道儿要清点人免得堵了公主和几位大人的路,因此尚榆晚等人回府的时候也算是畅通无阻。
越竹和周粥骑马在外,百姓的确少了很多,但有些人还在忙着自己该做的事并未离开,抬人的抬人,搬东西的搬东西,把尸体送去义庄的也不在少数,毕竟现在鲁州城除了李仵作这儿的义庄和另一处义庄,城东城南的义庄都已经被淹了。
萧清顾坐在马车里,用手掀开帘子,一边对百姓投来的感激眼神点头回应,一边心中思虑。
因为城东城南的义庄被淹,医师和官兵都在奔波。义庄停放尸体众多,又被洪水淹没,萧清顾是在担忧是否会发生疫病,疫病一旦传播开来,纵使有姬素闲和众多医师在,对鲁州城也同样是一次重击。
越竹和周粥骑着马,速度也不快,他们知道路过的百姓都会时不时的偷瞄两眼,街道两侧也有不少人躲在屋内戳破了窗户纸偷看。
没有一个向他们讨要药物或是粮食的难民,这一点他们两个在跟着萧清顾来义庄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周粥在心中感叹萧清顾不愧是圣上亲女,哪怕曾经默默无闻,现在联合一位新任城主也能将城中安排的这样井然有序,一个闹事的都没有。虽有些灾后的萧条之景,却并未有过多的死气沉沉。
越竹心中思绪万千,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里,尚榆晚闭着眼睛双手抱胸,越是想就越是脑瓜子疼。
她暂时将越竹抛在脑后,他现在的目标是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害了萧清顾和百家楼。
是否会产生疫病这件事尚榆晚也想到了,不过这件事有姬素闲处理。姬素闲白天忙着救治百姓,到了晚上也在和其他医师深夜挑灯商量对策,对于疫病这事儿,尚榆晚还能暂且搁置一旁不去深想。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游叩国以这两个孩子为借口突然起兵。鲁州城伤亡不少,官兵占其中大半,纵使有附近城池援助,还有镇东将军来救,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况且之前附近城池已给他们借过官兵,还有不少的医师和粮食药物以及其他所需之物,若是再借,就是萧清顾的面子也要受损,这是尚榆晚和萧清序最不想看到的。
镇东将军带着手下将士镇守着大虞东方重要的临海城池,近几年游叩国也在学着琅绛国来和大虞做生意,那几座城对大虞来说是可以在游叩国身上捞银子的重要关卡。
大虞和游叩国两边的商贩交易对双方来说都有利有害,鱼龙混杂,有些时候混入敌谍也难以捕捉,镇东将军防的就是游叩国这黑泥鳅。
刘梦遥一边偷看眉头越皱越紧的尚榆晚,一边偷偷的给泥猴子扯松束缚她双手的麻绳。
尚榆晚眉头抽了抽,她想的头疼。
若是幸运一些,疫病没有到来,后边却还有游叩国这个伺机而动的毒蛇,倘若那岛国当真会那么不要脸的利用孩子来起兵攻打鲁州城,那他们可就真是......
尚榆晚察觉到刘梦瑶时不时偷看她,睁眼。
见他一脸的紧张,随口一说:“不用扯了,就算他被松绑你们两个也逃不出去。他是你弟弟?”
刘梦遥闻言心弦一紧,把人护在身后,被绑住的双手都不由得握紧,“关你什么事,你要我说的我都可以说,只要你们不为难她,放她离开。”
这会儿倒不像狼崽子了,像护犊子。
尚榆晚多看了一眼那泥猴子,“过来吧,我给你擦擦。”
满脸脏泥,都没人能看出原本样貌了。
泥猴子听到这话就往刘梦遥身后一缩再缩,尚榆晚见他这么害怕也不强求。
她可记着李迟的话呢,刘梦遥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张嘴咬人了。
尚榆晚和越竹将刘梦遥带去新建的密室审问,泥猴子则是被萧清顾拉着去沐浴。
就算是个男孩儿也得爱干净不是?
有泥猴子这个软肋在他们手里,越竹也没审得有多难。
刘梦遥为了泥猴子的命和盘托出,越竹拿着证词出了密室,恰好尚榆晚刚从关押小满和明书的牢房那儿过来。
越竹将证词交给尚榆晚,她看着手里的证词,沉默良久。
她想过这孩子身份不简单,但他怎么会是游叩国九公主的儿子?皇孙?
尚榆晚打开密室的门,问刘梦遥:“你说游叩国最近在忙着加入琅绛和大虞之间的商流宴,正在和镇东将军那边交涉,镇东将军刚把消息送去京都,游叩国还未暗中派人过来骚扰,你和你弟是偷跑出来是的吧?就你俩?”
越竹站在门口,看着尚榆晚的背影一言不发。
刘梦遥坐在凳上,双手被绑,手指紧紧抓着衣裳,他沉默一会儿,点点头。
尚榆晚:“......”
“你就是听了你舅舅的话,才来鲁州城杀父报仇?”
刘子齐不是鲁州城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儿吗,哪儿来的机会和游叩国的公主沾上关系?
倘若游叩国当真有心进一步和大虞达成商贸交易,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刘梦遥和泥猴子两个小孩子挥着俩小胳膊划着船就顺利偷渡过来,还掐准了时机混入鲁州城。
游叩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尚榆晚一想到这里心底就窜起一股怒气。
游叩国这般行径,不就是念着鲁州城灾后元气大伤,还有京都的商流宴夺人眼球,借商流宴掩盖真实动机,之后趁机起兵攻城掠地吗?
尚榆晚揉揉眉心,“你说只有你舅舅,就是游叩国的八皇子洛圭知道你的存在?除了你外祖父,只有他?”
刘梦遥默默点头。
尚榆晚快气笑了,“你确定?你们两个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混入鲁州城,当真没有其他人在背地里帮你们搞鬼?”
刘梦遥:“......”
尚榆晚的反应,他怎会不明白?
可他不想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