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不见了?”
陈氏神色惊惶,在正房内踱来踱去。
她忙了一天,没见到陈嬷嬷人影,就遣了一等侍女宝秋去看,哪知道宝秋发现,陈嬷嬷单独住的小间压根没人。
这可如何是好?三娘又怎会不见?莫非……
陈氏抿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宝秋,你让人去打听打听,白天里是否有人见过陈嬷嬷。还有……让人探探归燕居可有异常。”
宝秋垂眸应下吩咐。陈氏烦躁不已,发火将屋里砸了一通。
尤其见了摆件上的红绸,越发气愤,遣侍女拿了剪子来,一段一段地剪碎,方才泄掉一部分怒火。
——
却说江子义和周端宜刚行完合卺仪礼,撒帐礼毕,宾客自觉退散。
江子义忍耐一日的膝盖苦楚,又饮了不少酒,无暇上药,隐有溃烂之势,想找个由头先离开新房。
那头的周端宜两腮含粉,怀中还藏了一支金累丝石榴簪,正欲与江子义诉衷肠。
“宜娘,为夫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再过一会儿就回。”江子义强笑道。
这番话瞬间浇醒了周端宜的绮思。
“姑爷,正是洞房花烛之时,您撇去姑娘,所为何事?”妙香有些不满。
一介侍女也能向府君发问。
江子义面色一凝,又听这称呼“姑爷”?不免脸上掠过一丝阴霾。
这是他文安伯府,哪来的姑爷?
周端宜直觉不对,斥退妙香:
“谁准你胆子向伯爷发问,还不退下!”
妙香轻咬贝齿,掩面出去了。
江子义面色稍霁,又见周端宜温柔可人,轻垂眉眼,羞涩道:
“夫君,妾身……在这等您回来。”
江子义膝盖虽疼,但见了周端宜这般温婉懂事,心里越发满意。
宜娘果然不如枝娘一般刺人,看来有宜娘为他处理内务,他尽可放心读书了。
想到南引枝,江子义眼底掠过一抹晦暗。
今天早上枝娘才给自己下套,待会儿得去敲打敲打,免得她在府里忘了尊卑的道理。
转过神来,江子义一脸体贴,眸里含着深情,轻声道:“我去去便回。”
周端宜点头,见着江子义腰间的革带,眸光微闪,温声道:
“夫君,既然你有事要出去,不如宜娘来帮夫君更衣吧。”
“这怎好劳烦卿卿。”
江子义面色一喜,忽又想到只怕下裳有血溢出,忙又道,
“卿卿今日是新娘,只管坐着就好,不便劳累,为夫去去就回。”
说完这话,又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周端宜面颊,匆匆离去。
周端宜猝不及防,失神摸了摸面颊,唇角漾起幸福的笑容。
她险些误会江郎了。还以为他要去找……
妙言默不作声替她更衣。
江子义回了墨玉斋,屏儿一脸心疼地为他上药,掉泪道:
“伯爷,这又是怎么回事?伤在伯爷身,痛在奴心啊……”
屏儿本就生得娇艳,美人垂泪,江子义心头荡漾,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说:
“没什么大碍,只是下人们没注意,早间的蒲团掺进铁蒺藜。”
蒲团掺进铁蒺藜,伤了伯爷的身子,伯爷就这么轻轻揭过吗?
屏儿心里不满,忍不住柔声怨道:“本以为新夫人进门,伯爷就无需操心后宅了。谁曾想……”
屏儿别过眼,“谁曾想伯爷膝盖受伤,却只有屏儿一人心疼。”
说得江子义一腔柔情,眼里心里都是屏儿,心里对枝娘不满越深。
他轻吻屏儿额间,屏儿颤颤抬眸,两人深情对视。
青白瓷瓶装的药膏,骨碌碌滚到地上。
而周端宜担忧江子义的身子,遣了妙香来送参汤,也有让妙香道歉之意。
守在墨香斋院外的小厮,自然不敢拦新主母的贴身侍女,将她放了进去。
妙香站在正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脸唰的一下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第一反应是愤怒,恨不得推开门,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自己喝了那碗参汤,过了一小会儿回去了。
离开前,小厮大胆攀话:
“伯爷顶顶重视伯夫人,三个月前就扩修芙蕖院,只为让夫人住得舒适。”
顿了顿,小厮又低声道:
“夫人的院子可比老夫人的院子还要大呢。”
妙香假笑着,拿出一个荷包给了过去,里面装了赏钱用的铜板。
“以后有什么事,还辛苦你通知一声夫人。”
小厮满脸堆笑,连连道是。
等妙香走后,打开荷包一看,撇了撇嘴。
才十个铜板,打发叫花子呢。
南娘子刚进府时,赏钱可是半吊钱起步呢。
妙香回去后,没提这件事,她在路上想通了。
哪有爷们没有个通房丫头在身边,至于告不告诉姑娘。
她悄悄掀眼皮看了一眼,姑娘正高兴着呢,还是不说出来扫兴了。
而江子义放纵一番,心里对宜娘有些愧疚,又听了一番枕头风,去归燕居找茬去了。
“枝娘,你解释解释!”
江子义把蒲团往地上一扔,依稀能听见铁疙瘩的响声。
南引枝微微歪头,“伯爷这是何意?”
“你还装!祭祀用物你一手操办,这蒲团里缝进了铁蒺藜,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江子义一脸愤懑。
南引枝示意小宁去捡,小宁用剪子拆开,一脸讶异,惊呼:
“冤枉啊,伯爷!这蒲团没有和祭祀礼器放一起,祠堂的杂物房就有。
经手人不知凡几,这事儿,我们真不知道。”
小宁叫着冤枉,江子义心底生疑,对南引枝说:
“真不是你?”
南引枝郑重摇头,
“伯爷,我虽然失忆了,但也不屑在告祖礼动手脚,这岂不是对祖宗不敬。”
顿了顿,南引枝一脸凝重,
“今天能在伯爷要跪的蒲团上做手脚,明天……”
南引枝瞳孔紧缩,“明天……说不定就能在我水里投毒!还请伯爷明查!”
江子义眸光深沉。
小宁闻言,痛声道:
“究竟是谁要使这种离间之计,来害伯爷和姑娘!”
忽然,小宁似想起了什么,又惊呼一声,江子义皱眉别头。
“今天姑娘观完礼回来,还和婢子说,身前也有一个蒲团。若不是大姑娘提醒,只怕姑娘失忆,也要跟着一起跪了。”
想到这儿,小宁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又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道:
“还请伯爷明查,还姑娘一个清白!”
“够了!此事本伯自有主张。”江子义眉头一紧。
在场的人也只有那么多,真相如何,他还可以派人去查。
真是搞糊涂了。
江子义揉揉额头,同南引枝道:
“明日你便把中馈权交接给宜娘,待交接完后,就去庄子上吧。”
江子义拂袖欲走,却听得南引枝问道:
“敢问伯爷,以什么理由送我去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