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陈默的左臂,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钉猛地凿穿骨头,再狠狠搅动。他喉咙里滚出一声被碾碎的闷哼,整个人触电般弓起背脊,右手死死扣住左臂上端,指甲瞬间陷进皮肉里,试图勒断那源头疯狂蔓延的灼痛。
汗水顷刻间浸透他额前的乱发,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洇开深色的小点。他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砂砾。视线死死钉在左臂——覆盖小臂的合成纤维战斗服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令人作呕地蠕动!布料被顶起一团团诡异凸起,如同底下囚禁着数条垂死挣扎的活蛇。
“呃啊——!”又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再不顾其他,他右手抓住左臂衣袖,“嘶啦”一声,坚韧的布料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撕开,暴露出底下骇人的景象。
小臂中段,皮肤之下,一条半透明、指节粗细的蠕虫正疯狂扭动着!它像一团被煮沸的凝胶,头部尖锐如锥,正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执着和蛮力,朝着更深处的血肉钻掘。皮肤被顶得高高隆起,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紧绷,底下扭动的环节状躯体清晰可见,每一次剧烈的伸缩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和皮肤下渗出的、迅速扩散的淤紫。那蠕虫蠕动的频率快得惊人,带着一种冰冷而原始的贪婪,仿佛饥饿了千百年,终于寻到了滋养的温床。
冷汗沿着陈默的鬓角滑落,滴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右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右臂肌肉,试图用另一处的疼痛来分散注意力。左臂传来的感觉已不仅仅是钻心,更像有无数细小的、带着锯齿的冰棱在骨髓里刮擦,每一次扭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引爆连锁的、濒临极限的痛苦。
“陈默!”琉璃的惊呼带着变调的尖利,她几步抢到他身边,脸色瞬间褪得比月光还白。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条在皮肉下肆虐的怪物,瞳孔因惊骇而急剧收缩。但她没有尖叫,只是猛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从瞬间的眩晕中挣脱出来。研究员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别动!千万别动它!”她的声音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动作却快得惊人。她几乎是扑向墙角堆放的装备箱,一把掀开盖子,金属碰撞声刺耳。她飞快地翻找,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精准,呼吸急促。几秒后,她抓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金属盒——便携式高倍显微分析仪。
她半跪在陈默身边,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冰冷的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疯狂扭动的虫体主体,精准地夹起一小块沾着血丝和可疑粘稠液体的皮肤碎屑——那碎屑上粘附着一粒比针尖还小的、近乎透明的卵状物。镊子轻颤了一下,随即被她强行稳住。她将碎屑迅速放入分析仪的载物槽,“咔哒”一声轻响,槽口闭合。
琉璃的手指在微型控制面板上飞快跳跃,调校着焦距和光谱分析模式。她身体微微前倾,几乎将眼睛贴在微型观察镜上。幽蓝的扫描光束无声地亮起,将载物槽内那微小的样本照亮。她的呼吸屏住了,整个舱室只剩下陈默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和仪器内部极细微的嗡鸣。
显微镜的目镜世界里,那粒微小的虫卵被高倍率强行拉近,放大。它并非完全透明,内部结构在特殊光谱的穿透下纤毫毕现。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小的金色颗粒赫然显现!那颗粒的形状,那独特的、仿佛凝固了时光本身的棱面折光,还有那核心深处隐约流转的、吞噬光线的幽暗旋涡……
琉璃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让她头皮阵阵发麻。她认得它!无数次在“深海回响”的异常能量样本分析中,无数次在陈默回溯能力爆发后的残留物里见过它!
时之沙!
这诡异的虫卵核心,竟然嵌着微缩到极致的时之沙结晶!
“怎么会……”琉璃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惨白的脸,又迅速低头,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近乎痉挛地操作,切换分析模式,放大那金色颗粒周围的能量读数。屏幕上,代表时间扰动的波形线正以一种病态的、不祥的节奏疯狂跳动,峰值一次次突破仪器设定的安全阈值,发出无声的红色警报。
“琉璃?”陈默的声音嘶哑,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贴在皮肤上。他竭力控制着因剧痛而颤抖的手臂,目光紧紧锁在琉璃骤然失血的脸上。她那副表情,比看到蠕虫钻臂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琉璃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指尖在冰冷的仪器外壳上无意识地刮擦了一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再次抬眼,目光锐利如解剖刀,穿透陈默的疼痛,直刺他身体更深层、更无形的东西。
“它在……”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声音绷得几乎要断裂,带着一种洞悉了可怕真相后的冰冷,“啃食你的回溯能力。”
陈默的瞳孔骤然缩紧,左臂的剧痛似乎瞬间被这句话冻结了。
“你的冷却期……”琉璃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痉挛的手臂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正在被它……缩短!”她的手指猛地指向分析仪屏幕上那条仍在疯狂飙升、如同垂死心电图的能量曲线,“虫卵在催化!它在强行榨取你下一次回溯的‘燃料’!每一次搏动,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陈默左臂皮肤下,那一片被虫体占据的区域猛地传来一阵诡异的悸动!不是单纯的扭动钻探,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规律的搏动,如同一个微型的、邪恶的心脏在皮肤下苏醒。
噗通……噗通……
搏动的节奏清晰可感,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皮肉被强行撑起的鼓胀。更可怕的是,随着这搏动,一种全新的、无法抗拒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海潮,瞬间席卷了陈默的四肢百骸。那不是失血,也不是剧痛带来的脱力,而是源自生命更深层的、某种支撑着他穿越时间洪流的力量,正在被贪婪地、持续地抽走!一种时间本身在体内加速流失的眩晕感猛然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踉跄了一步。
噗通……噗通……
虫卵搏动的韵律,在死寂的舱室里被无限放大,成了唯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每一次收缩,陈默手臂的皮肤就随之绷紧、发亮,底下那半透明的、嵌着微缩金砂的虫体轮廓便狰狞地凸显出来,仿佛一个正在倒计时的、活体铸造的沙漏。
冷汗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汇聚,滴落。
嗒。
一滴殷红的血珠,终于挣脱了绷紧皮肤的束缚,从他手臂上那被钻探得最薄弱的淤紫边缘渗出,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线,然后不堪重负地坠落。
嗒。
血珠精准地砸在脚下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声音清晰得刺耳,晕开一小片粘稠的暗红。
陈默垂着头,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扩散的血迹上,瞳孔深处映不出丝毫光亮,只有一片沉沉的、近乎凝固的漆黑。每一次虫卵的搏动,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凿在他的核心上,带走一分属于他自己的“时间”。手臂皮肤下,那东西收缩、鼓胀,再收缩……搏动不息,贪婪不止。
他缓缓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悬停在左臂那片搏动的、非人的区域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触碰。仿佛那下面埋藏的并非虫豸,而是他生命沙漏中正在疯狂泄漏的、再也无法挽回的流沙。
琉璃捂住嘴,指节用力到泛白,惊恐在她眼中凝固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