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丈巨镜悬于无尽虚空。
“抉眸照虚,魂寄残鉴”八字篆痕,如烙铁般刻进九郎心魂。
镜中枯骨钟楼的惨淡未来犹在脑中盘旋。阿史娜所化陶俑仅存的右眼,深深望了他一瞬,似有万语千言,却被周身凝固的釉彩彻底冰封。
那金红釉彩上的冰裂纹,在虚镜空间的幽光下流淌着血丝般的火痕,沉重如墓穴陪俑。
凝固的绝望,并未持续太久。
虚空巨镜猛地一阵水波晃荡!镜心深处,亿万点微尘般细碎的昆仑镜碎渣,闪烁着冰蓝与暗金光斑,被无形飓风搅动,如同倒卷的星河,从四方疯狂汇聚、凝聚!
碎渣越聚越密,光点汇成光流,光流绞成光涡!
最终!
碎渣凝成一个高达三丈的模糊女性轮廓——裙裾飘渺,发丝如银河垂落,却又无形无质。唯有无数冰冷星芒在她暗色轮廓内流转明灭。
正是魇宫本源意识体——无相姑!
她巍然矗立镜心,如镜中神明。
无声威压化作实质海啸,碾向渺小闯入者。
极致冰寒的意念,直刺众人脑海:
“扰吾求全者…碎魂炼渣!”
九郎屹立虚镜地面,如怒涛中孤礁。
巨压之下,怀中铜盒疯狂震动。那铜盒,融合了石化镜片与显影砂。
更惊人的是,盒底内衬的部分显影砂粒,竟自缝隙渗出,化作细小绿莹萤火——它们并非攻击,仿佛被无相姑本体深深吸引,自发如流光般射向那万千碎渣凝成的巨影!
萤火般的显影砂流触及碎渣核心的刹那!
轰——!!
一幅幅被岁月掩埋的血腥记忆——来自镜碎之时——如同被暴力撞开的古墓棺椁,猛地撕裂伪装,以狂暴姿态强行灌入所有人心灵深处!
——————
贞观二十二年,长安钦天监地下秘窟。
烛火在阴晦中跳动,空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硫磺与奇异金属熔焦的气味。
深青官袍的中年男人——监副马岳,面色苍白却双眼狂热,死死盯住秘窟中心法台:那里悬浮着一座非金非玉、形制奇古的镜盘。
镜身星辰蚀刻,内蕴霞光流转,散发着窒息的洪荒威压!
神器——昆仑镜!
镜盘下方,古法禁阵已被篡改激活。地面以混合龙脉地气的赤金熔液,勾画着逆天改命的倒置符文。
法台四角,堆叠着七具胸腔剖开的童男童女干尸!秘银细管连接心口,残存精魄与生机被逆阵抽吸,化作七道猩红血烟,源源注入古镜!
“不够!还不够!”马岳面容扭曲,挥袖嘶吼,“祭灵不澄澈,压不住时光反噬!吾女…吾女灵儿……”他猛地看向秘窟角落:一具小小玉石棺椁。
棺中,安卧着一个年约六七岁、粉雕玉琢却毫无生气的女童——马岳唯一的骨血,马灵儿。她先天三魂不全,命悬一线。
马岳脸上挣扎一闪,终被野心与疯狂吞噬。
他扑到棺前,枯指抚摸女儿冰凉小脸,梦呓般低语:“灵儿…爹逆转生死…待爹执掌昆仑光阴,为你重塑命魂,我父女便能千秋万载……”
话毕,他猛地掀开棺盖!手中一枚缠绕巫咒阴文的黑玉透骨钉,带着无匹狠厉与最后一丝颤抖,狠狠钉入女儿心口!
一缕极其精纯、带有至亲血脉的本命魂光,被逆阵强摄而出,融入血烟,注入镜盘!
“轰隆——!!!”
昆仑镜骤然爆发出刺穿地壳的华光。
镜身承载不住这逆天而行、掺杂着邪法与至亲精魂的力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密密麻麻的裂痕瞬间爬满镜体,镜内流动的时光长河被强行撕开一道裂口!
就在马岳狂喜地望向时空裂隙,欲窥探未来的瞬间。
磅礴的反噬之力如决堤洪流,七具童尸连同玉棺中的女儿尸骸,如同暴露在熔岩下的冰雪,瞬间气化湮灭。
马岳被抛飞撞在秘窟岩壁上,筋骨碎裂,口中鲜血狂喷!
崩碎的万千镜片如同疯狂流星风暴,席卷秘窟!其中蕴含着镜灵被亵渎后的暴怒破碎意志。这些碎片在毁灭洪流中,竟如嗜血蝗虫,死死吸附包裹住马灵儿尚未湮灭的心脏焦黑残块。
镜灵最暴戾的怨念,与马灵儿三魂仅存的“渴求完整”执念,在毁灭核心强行融合!
无数碎渣裹缠着那颗焦炭般的枯骨心脏,在烈焰与时空风暴中扭曲哀鸣,最终沉降大地深层虚妄水脉。历经百年滋养魔化,蜕变为渴求吞噬一切补全自身的怪物——
无相姑!
而那镜盘核心最大的一块碎片携带着马岳残魂,随风暴冲出秘窟,竟落在千里之外的石敢当脚下,被其镇压吸附……
记忆画面戛然而止!
现实虚镜中,无相姑由碎渣凝聚的巨躯猛然一震!
在显影砂光芒照射下,她核心部位显露无遗——
无数镜渣覆盖包裹中,一颗微微蠕动跳跃的焦黑枯骨心脏!形状分明是女童心核大小,缭绕着凄楚、执着到扭曲的哀怨气息。
“爹…爹…灵儿…冷…痛……”
一道极其细微、模糊不清、宛如梦呓的女童泣音,断断续续从那庞大躯体内发出。充满被背叛、被献祭、被扭曲的滔天悲凉!
“马…岳…孽种!马元嗣!!” 阿史娜所化陶俑无法动弹,喉间陶土摩擦声爆发出刮骨般的滔天恨意!
马元嗣,正是马岳嫡系血裔!其祖作孽,其孙承祸——以女祭镜,断魂求权!肮脏血脉竟绵延百年,再度以幼童生魂献祭邪术!
“呵……好一个孝子贤孙…马家!!” 虿仙姑嘶声咒骂,指间扣紧剧毒蛊虫。
就在众人心神被无相姑核心真相震动之际!
异变,再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