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夜巡
陈默第一次值殡仪馆夜班就遇上怪事。凌晨三点的骨灰堂里,第7排13号骨灰架突然传来轻响。他打着手电筒凑近,发现架上那只骨瓷骨灰罐的莲花纹盖正在自行旋转,罐身釉彩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隐约能看见里面飘着根乌黑长发。
“谁在那儿?”他话音未落,整排骨灰架突然剧烈摇晃,数十只骨灰罐摔落在地。碎裂的瓷片中,他看见每块残片都映出同一张女人的脸——柳叶眉,丹凤眼,嘴角那颗朱砂痣在月光下红得像血。而那只骨瓷罐却完好无损,盖子已经旋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罐底刻着三个褪色的小字:苏晚卿。
第二天,陈默在档案库查到苏晚卿的资料。她是十年前跳楼自杀的女明星,尸检报告写着“全身骨骼离奇碎裂”,入殓时用的正是那只定制骨瓷棺。更诡异的是,她的死亡现场照片里,梳妆台镜子上用血写着:“我的骨,你的棺”。
当晚值班,陈默特意避开骨灰堂。可午夜钟声敲响时,更衣室的镜子突然起雾,雾中浮现出女人的轮廓。他惊恐地后退,后背撞上储物柜,柜门弹开后掉出件染血的戏服,衣领处绣着“苏晚卿”的名字。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自动播放十年前她主演的《牡丹亭》片段,画面里杜丽娘下葬的骨瓷棺,竟和那只骨灰罐的纹路分毫不差。
镜子里的女人缓缓转身,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完好的右眼正盯着他:“我的骨……还没找齐呢。”陈默尖叫着跑出更衣室,却发现整个殡仪馆的出口都变成了戏台上的雕花木门,门后传来咿咿呀呀的昆曲唱腔,唱的正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陈默撞开雕花木门,却坠入一片猩红的戏台。台下空无一人,只有前排座椅摆着七零八落的人骨,每根骨头都缠着戏服水袖。苏晚卿的虚影飘在戏台中央,她身上的戏服半边完好如昔,半边却露出嶙峋白骨,腐烂的指尖正对着他腰间的钥匙串——那里挂着骨灰堂的备用钥匙。
“把我的锁骨……还给我。”她的声音混着昆曲唱腔,右眼角的朱砂痣渗出黑血。陈默这才想起,档案库里苏晚卿的入殓记录缺了一页,手写批注里模糊提到“锁骨离奇失踪”。戏台突然震动,所有座椅上的骨头开始拼接,组成七八个缺胳膊少腿的“戏魂”,他们张开没有下颌的嘴,齐声哼唱《拾画叫画》的选段。
他连滚带爬躲进后台,却被一只枯手抓住脚踝。地板下伸出无数青灰色的手臂,将他拖向装满骨瓷碎片的木箱。箱底躺着根泛着幽光的锁骨,上面刻着细密的戏文。苏晚卿的虚影从天而降,腐烂的脸贴近他的耳畔:“十年前,有人用我的骨瓷棺炼魂,把我的锁骨……嵌进了新戏服的盘扣里。”
手机在这时亮起,是同事发来的消息:“你值班时是不是动了苏晚卿的骨灰罐?今早发现骨灰堂多了具空的骨瓷小棺,和她下葬时的一模一样!”陈默猛地抬头,看见后台的戏服架上,那件染血的戏服正在无风自动,衣襟盘扣闪烁着诡异的光泽——那分明是用人类锁骨打磨而成的骨扣。
当他伸手去摸骨扣,整间后台突然变成镜子迷宫。每个镜面都映出苏晚卿不同的死状:有的被碎骨刺穿喉咙,有的被骨瓷片割开手腕,最深处的镜子里,她被关在骨瓷棺中,七窍流血却睁着眼睛。“找到炼魂的人……”她的声音从所有镜面传来,“否则下一个躺进骨瓷棺的,就是你。”
镜子突然炸裂,陈默被气浪掀飞。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骨灰堂门口,手中紧紧攥着那根锁骨,而骨灰架上的骨瓷罐不知何时恢复了原状,罐盖上的莲花纹里,卡着一根新鲜的黑发。远处的播音室传来昆曲唱段,唱的正是《冥判》里的词:“花片儿浑似雪,血点儿乱如霞,可怜他碎骨粉身全不怕,直恁的性情佳。” 而他的影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穿戏服的女人轮廓,正用骨簪对着他的后心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