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安望着林染染瞬间失了血色的脸,担心地问:“染染,你怎么了?”
林染染脸色苍白,胎膜早破会导致脐带脱垂、胎儿窘迫,此刻子宫收缩的剧痛几乎要碾碎她的脊椎。
“表哥,我肚子痛,我好像要生了。”
“要……要生了?”裴屿安听此,心底翻涌的嫉妒与偏执几乎将他的理智吞噬!
她居然要生下那个野男人的孽种!
下一秒,他重重跪在她面前,双手死死攥住她冰凉的手腕:“染染,你听话,孩子就在这里生。若是他生出来,就把他给丢了;若是死在腹中,我就叫专家们来剖腹取出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用害怕。”
剧烈宫缩让林染染眼前阵阵发黑:“表哥,你快送我去医院,否则别说孩子了,我能不能活还是个未知数。”
“不,染染,你再坚持一下,我叫专家们过来。”裴屿安将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乖一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们就算过来,这里没有任何医疗设备,我也会死的。”林染染疼得蜷缩成虾米,“你知不知道胎膜早破会引发败血症?”
“我不懂医,你不用拿这些来骗我,但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染染,你听话。”裴屿安将她抱进怀里,“只要你舍弃这个孩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看来求这渣男是没有用了。
难道说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改变结局吗?
她突然冷笑道:“表哥,我知道了,女人生孩子,男人在会倒霉晦气的,你还是离我远一点,等专家们来了再处理吧。”
裴屿安随即狂喜漫上眼底:“染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为我考虑,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是啊,如果我做鬼——”林染染喉间溢出带血的呜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胡说什么!”裴屿安慌乱捂住她的嘴,指腹蹭过她嘴角的血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再忍忍,他们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乖些,我就在那边等你,很快,我就可以把你带回城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染染疼得蜷缩在血泊里。
子宫痉挛如汹涌潮水,她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泪水混着血水滑进嘴角:“炮灰终是炮灰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撑着站起来,她咬破嘴唇,在剧痛中呢喃:“宝宝们,等着,妈妈一定会救你们。”
然而刚迈出两步,羊水和血水就模糊了视线。
她重重摔在地,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宫缩的浪潮中摇摇欲坠……
话说纪君骁今日总感觉心神不宁。
他才谈拢了六单小生意,越想越担心媳妇的情况,于是便匆匆跑回医院。
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染染。
孙医生说:“林同志还没有回病房吗?这不对呀,她跟我说去楼下散步的,大个肚子,她去哪?”
纪君骁暗叫不好。
媳妇从未散步的。
她最近几天光是观摩手术都很累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散步。
“我刚才找了一圈,怎么几个专家都不见踪影?每天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是在讨论染染的手术方案吗?”纪君骁奇怪地问。
孙医生把事情跟他说了。
“纪同志,你说这几个专家也太幼稚了吧。”
“不,不对劲,他们不会玩这种把戏。”
孙医生急了,“纪同志,你什么意思?”
“染染有危险。”
“什么?纪同志,你不要吓我。”
纪君骁说完,立马跑去护士站给黄县长打电话说了林染染的情况。
“我立马跟公安那边说明情况,让他们派人去找,具体的,我们见面再聊。”
“谢谢大哥,那些专家肯定是被她表哥的人给挟持了,他们用此来要挟她,她不得不独自前往救人。这件事情必须秘密进行,我怕激怒了那些人会被染染他们不利。”
“我知道,染染和专家们的安全最重要。”
纪君骁跟产科所有的医生全都出动找人了。
他们几乎问遍了医院所有的人,每个人都说林染染自己离开医院。
毕竟林染染肚子太大,见过她的人对她印象都很深。
众人又开始去问外面的人。
可医院外,人来人往,不管询问多少人,都没有人发现林染染的踪迹。
孙医生自责道:“都怪我太笨了,现在想来,林同志说的话都是安慰我的。”
“孙医生,麻烦您派人在附近寻找,所有产妇生产需要的东西全都要准备好,已备不时之需。”
“好,我知道。”
纪君骁观察医院附近的地形。
染染身子不便,不可能走太远的路。
等黄县长赶到的时候,纪君骁才知道,染染有给黄县长打电话询问过裴屿安跟宁忠勇的情况。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怀疑专家们是被裴屿安的人绑架了。
可她怕牵连自己,却连他都没肯告诉。
这个傻媳妇。
纪君骁勇提议:“大哥,叫公安同志们重点排查医院附近这个废弃厂跟那几排破旧的屋子,染染身子重,不可能走太远的路。”
黄县长跟公安局局长分析了一番,觉得纪君骁的话有理。
这个事情太严重了,国内顶尖的几个专家若是在他们这个小县城出了事,那他们全都玩完。
现在不光是林染染一个人的事情了,就连人武部都惊动了。
“团长不好了,公安联合人武部对县城进行全方位搜索,您快走。”
宁忠勇赶来急匆匆地对裴屿安说道。
裴屿安大惊,“怎么惊动这么多人?”
“纪君骁干的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赶紧走,否则被抓到了,您就毁了。”
裴屿安:“可是染染——”
“专家们就在附近,等会我把他们放了,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的,您不用担心林染染的安全。”
裴屿安握紧拳头:“纪君骁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他。”
“放心,纪家的人敢设计我,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开往京都的火车,您赶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裴屿安捏紧手中的火车票,“染染若是少了半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团长放心,赶紧去。”
裴屿安狠下心来,转身看向林染染的方向,却发现,人不见了。
“染染人呢?”
他本想冲上去看个究竟,但被宁忠勇拉住了。
“团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也是,一个快要生的孕妇,她走不远的。”
裴屿安就这样不甘心的走了。
纪君骁带着几个公安找到专家们的时候,宁忠勇正想放开几人,见有人来了,他立马就跑了。
纪君骁直接夺过身边公安的手枪,一枪朝他打去。
宁忠勇手中了一枪,拼命跑。
“追!”
几个公安同志追了出去。
纪君骁过去给专家们松绑。
让他惊愕的是,怎么连岳父岳母都在?
“纪同志,你总算来救我们了,该死的,那个到底是哪个混蛋绑了我们?”陈修远大怒。
纪君骁:“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染染不见了,咱们得赶紧找到她。”
几个专家一听,心急如焚。
“不是,纪君骁,你见我们怎么喊都不喊人?”林母生气极了。
林父:“如今你变成了泥腿子,还缠着我们家染染不放,你哪来的大脸,赶紧跟我们染染离婚。”
纪君骁勇没功夫理会两人,吩咐公安把他们带回去审问,然后他带着专家们急匆匆去找媳妇了。
林母:“什么事嘛,莫名其妙被绑架。”
林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有两个公安上前,“两位同志,麻烦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
林母:“我们是受害者,怎么连我们也要去。”
林父:“就是,没看到我们认识纪君骁吗?”
公安同志:“此事涉嫌绑架案,必须要严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知道我们来救人了,故意把自己绑起来?”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假设。”
最后,林父跟林母被带回公安局了。
纪君骁和五个专家将废弃厂都翻过来了,可连林染染的人影都看不见。
“这是羊水?是染染的吗?”赵慧敏盯着地上那滩逐渐凝固的液体,声音里带着颤抖。
陈修远脸色一变:“糟了,染染说不定要生了!”
陈立新蹲下身,指尖蹭过地面干涸的水迹,眉头紧紧皱起:“你看这水都快干了,怕是已经流了很久,染染现在情况肯定很危险!”
“染染一定就在附近。”纪君骁声音里透着坚定,“马上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全方位排查!”
张伟杰道:“等等,这里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只有这一处有羊水?如果真是染染流的,她要是移动过,肯定会留下一路痕迹才对。”
李明辉:“难道痕迹被人清理了?可就算是清理,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干净啊……”
“我肯定,染染就在这里。”
很快所有人都集中过来了,大伙迅速展开行动,在这座废弃厂里仔细搜寻起来。
可众人来回搜了十几遍,都没有发现林染染。
“染染——”
“染染,你在哪里?”
呼喊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纪君骁的心也跟着揪得越来越紧。
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难道染染不在这里?
可他明明能感觉到,她就在自己身边,那种熟悉的气息仿佛从未远离。
染染,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一定要没事……
纪君骁仍在疯狂地寻找,他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黄县长劝道:“妹夫,技术科做了痕迹鉴定,这里没有产妇移动的迹象,羊水是从别处运来伪造的现场。林同志应该在其他地方,我们得立刻调整搜救方向。”
纪君骁猛地摇头,“不可能!我明明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染染肯定躲在附近。”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丛生的野草,“说不定她在草丛堆里生娃,她那么机灵,一定会找隐蔽的地方……”
“妹夫,方圆五里都快翻遍了。”黄县长给她递来水壶,“公安他们已经开始第二梯队排查,侦查员都是老猎手,肯定能找到人。”
纪君骁道:“你们先撤,我再留两小时。”
刑侦专家带着仪器来来回回劝说三次,纪君骁仍坚持。
众人全都拿他没辙。
暮色将纪君骁的身影拉得支离破碎,他跌跌撞撞穿行在废弃厂房的残垣断壁间,声音早已嘶哑:“染染!你应我一声!”
铁架上的锈迹簌簌落在肩头,混着他滚落的汗珠,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染染,你到底藏在哪了?”他抓着丛生的野草,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染染,求你别躲了......”
雨云不知何时压上了天际。
纪君骁突然跪倒在地上,对着铅灰色的天空嘶吼:“老天你在玩我对不对?你把她藏哪去了!”
他额头重重磕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额头渐渐渗出鲜血:“我从不信神,现在,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只要你们让我找到染染和孩子,我这条命拿去都行!”
惊雷炸响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冲刷着他跪拜的痕迹,却冲不淡那份执拗。
他就这样跪着、爬着,在泥泞里一寸寸挪动,任由雨水混着血泪滑进嘴角。
……
话说当林染染要痛死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她有空间啊!
对,进空间!
她不能死啊。
否则努力了这么久,岂不是白搭了?
她要跟孩子们一起活着!
意念一转,她便进入了随身空间。
此刻的她浑身无力,她喝下了空间的溪水。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喝下溪水之后,她居然恢复了所有的力气,而且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但羊水还是一直流。
她赶紧躺到床上去。
“宝宝们,你们这是要发动了吗?我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生下你们,但现在也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了。”
接下来,宝宝们踢得厉害。
“这是要生了?”
林染染盯着自己起伏如波浪的肚皮。
腹中的胎动越来越激烈,三个凸起的轮廓交替顶起皮肤,像是要冲破牢笼的困兽。
这不对劲啊。
没有刚才在外面的那股阵痛,只有愈发急促的胎动,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她头皮发麻。
规律宫缩、宫口扩张,这些征兆一个都没有。
“你们这到底是想出来还是不想出来?”
“不对,你们这是缺氧吗?”
“所以,不能顺产,只能剖腹?”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你们难道要我自己剖腹?贼老天,不带这么玩我的吧?”
随着宝宝们在肚子踢得越来越厉害,林染染不能坐以待毙,她找了一把大菜刀!
可想着要这菜刀剖腹,她又没有那个勇气!
“这个太钝了,我得重新找一把。”
她又去找了一把水果刀!
可将刀放在肚皮上,她还是不敢。
“呜呜,早知道买一堆手术刀放空间了,可我不想当医生的呀!”
随着宝宝们越踢越厉害,林染染勇敢地举起了水果刀!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宝宝们,你们娘亲来救你们了!”
可就在水果刀要划开肚皮的那一瞬间,刀锋折射的冷光突然刺进瞳孔,她感觉眼前炸开一片白光,她竟直接晕了过去!
完了。
死透了。
这是林染染晕前想的。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听到外面老公崩溃的呼喊声。
“染染,你在哪?你出来,你出来好不好?”
“染染——”
“老天爷,如果有错,一定是我的错,求求你们,让我见染染吧!”
……
“纪君骁?老公?”
“妈呀,看来天不亡我呀!”
林染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出空间。
纪君骁的额头重重磕在林染染的鞋子上。
他恍惚着抬头,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淌,模糊的视线里,那个让他找疯了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
“染、染染?”他喉间滚出的音节混着雨水发颤,他以为是执念催生出的幻觉,直到鼻腔里萦绕起那缕熟悉的香味。
那是属于她的味道。
林染染目光触及男人额角蜿蜒的血痕时,心脏猛地揪紧!
那道伤口周围已经泛起青肿,混着雨水和泥渍,像朵开败的深色玫瑰。
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哑着嗓子问:“你什么时候信起磕头寻人的迷信了?”
纪君骁却充耳不闻,满是泥污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仿佛抓住溺水时的浮木。
“听人说...只要磕够一百个响头,想见的人就能见到。”
话音未落,他忽然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他闭着眼,抵着她的额头低笑,声音却抖得厉害:“染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一定在这里。”
一定是他的诚心感动天地,老天爷才会把媳妇还给他。
林染染感觉肚子疼得厉害。
这是又阵痛了吗?
简直痛死她了。
她的孩子,该不会是要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出生吧?
“染染。”
纪君骁见她脸色不对,赶紧脱下衣服盖住她。
林染染虚弱地问:“老公,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纪君骁摇了摇头。
“那你想办法把我弄回医院,我好像要生了。”
这个时候的林染染,不能背,抱不动,只能临时找木棍搭担架。
可周围只有草丛,树木在远处。
纪君骁扶她坐下,“染染,你等着,我去弄个简易担架。”
可纪君骁勇刚走,她肚子剧烈一痛,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
“媳妇,怎么样?”
纪君骁赶紧折返。
林染染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老公,我感觉孩子要出来了。”
“什么,这,这怎么办?”
林染染意念一动,直接将纪君骁带进随身空间。
纪君骁只觉眼前光影骤然扭曲,下一秒便跌落在潺潺溪水中。
清冽的水流漫过脊背,他大惊,却见媳妇躺在自己的怀里。
“染染,你怎么样了?”纪君骁担心地问。
林染染来不及多做解释,“老公,我打算在水中分娩,你先去屋子里拿孩子的包被跟剪刀,孩子出来,你负责剪脐带,然后把他们放到包被中。”
纪君骁来不及思考,照做。
“老公,快,来不及了!”
纪君骁迅速冲向不远处的木屋,找到包被跟剪刀。
等他跃入水中时,看到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
纪君骁心疼得直掉泪,“染染......”
“我不疼,你双手接住孩子。”
说来也神奇,在空间里,刚才在外面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奇迹般消散,只剩隐隐酸胀。
纪君骁笨拙地伸出双手,当温热的小生命落入掌心的刹那,他喉咙发紧:“大宝出来了,出来了,染染,你好伟大。”
他带着哭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把脐带剪掉,快,老二又要出来了。”
林染染急促的催促声让纪君骁回过神来。
他颤抖着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脐带,随后将裹着包被的孩子轻轻放在岸边。
就这样,在溪水的见证下,他手忙脚乱地剪掉一个个孩子的脐带。
直到剪掉第三个小生命的脐带,他长舒一口气。
他将筋疲力尽的林染染搂入怀中,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染染,你辛苦了。”
“别急,还有。”林染染虚弱地笑了笑。
“什么?”纪君骁瞪大眼睛,望着妻子隆起的腹部,感觉呼吸都要停滞。
当第四个孩子的头露出时,纪君骁彻底懵了,机械地重复着接生步骤。
因没准备多余包被,他只能抱着啼哭的孩子冲进木屋。
好在林染染早有准备,整齐叠放的包被足够包裹新生命。
再次回到溪边,纪君骁声音都在打颤:“染染,还……还有吗?”
林染染忍不住笑出声:“你当我是母猪,一胎十二个吗?”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小心翼翼地将媳妇从溪水中抱起。
安置好母子五人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生火煮红糖水,连走路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
端着冒着热气的瓷碗,纪君骁轻轻托起林染染的脖颈,一勺一勺将红糖水喂进她口中,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媳妇,慢慢喝,别烫着。”
林染染望着他眼底的血丝,轻声问道:“老公,你就不好奇这是哪?”
纪君骁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你现在刚生完孩子,身子虚,把你照顾好才是头等大事,其它的,等以后再说。”
就算是梦,他也不愿那么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