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之前。
位于朝阳门外的“东大地”及宣武门城墙根下的晨间鬼市,才是古玩爱好者的聚集地。
晨间鬼市的时间一般是在凌晨4-7点之间。
凌晨四点刚到,京城还在浓重的夜色里沉睡。
空气里弥漫着初春凌晨特有的冷意。
宣武门残破的老城墙根下,却已悄然聚集起了不少人。
这便是传说中的“鬼市”了。
陈默还是从一个胡同里的老大爷那打听到的地方。
天色黑漆漆的,不是面对面根本看不清人。
几缕手电筒的光柱,如飘忽的鬼火,时隐时现。
众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不凑近根本听不清。
但是陈默还是零星地听到了几句……
“这个…劳驾您…再给让让呗?”
“实在让不了了,您瞅瞅这做工…都是老玩意儿…”
这还是陈默两辈子第一次逛这么正规的鬼市。
前世,他后来在陕市逛过几次所谓的鬼市。
但那个时候,所谓的鬼市也正规化了,商业气息浓厚。
没有现在这么……有趣。
如果一定要陈默形容现在的鬼市的话。
那就是……神秘。
确实这地方现在看着很神秘,有点当年江湖传说那味儿了。
陈默没有着急下手,而是不紧不慢地开始逛起来了。
陈默几乎在每一个摊位前都会驻足停留。
摊位上都铺着破布或者旧报纸,甚至零星几个摊主就直接把东西摆放在泥土地上。
借着那些飘忽闪烁的光束,陈默能看到上面随意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缺了盖的民国粉彩茶壶、卷了边成堆的旧书古籍、一摞摞的“袁大头”,当然真假难辨。
褪色发暗的老怀表、乱七八糟的字画卷轴、造型怪异的木雕摆件……琳琅满目。
陈默这种在各种摊位上乱逛,一个东西都不买的小年轻是各摊主最不爱搭理的类型。
虽然不爱搭理,但是也没有撵人。
就这样,陈默把腿都要逛段了,直接逛到了早上7点。
鬼市闭市。
天微微亮的时候,摊主们像是相互约定好了一样,动作统一且迅速的收摊,然后隐匿在过往的人群众,迅速的消失不见了。
看的陈默一愣一愣的。
知道身边的人都消失不见,陈默才晃晃悠悠的往住处走。
今天起得太早了,他现在有点精神不济。
准备找个早餐铺子,吃完饭先回去睡一觉。
今天已经是陈默来北京的第三天。
他一直住在国营招待所里,虽然价格高,但是胜在安全便捷,地理位置优越。
所以陈默就一直没有换地方。
然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他人到了北京,而有些人为了找他从北京去了陈家村。
彭县,陈家村。
一辆进口的丰田皇冠就停在陈家村门口。
牌子是阳城的,开车的人是陆雪松,后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
正是陈默的亲生父母吴楚云和陆志鸿。
这两个人在北京根本待不住。
朝思暮想的孩子找到了,却不愿意跟他们相认。
饶是陆志鸿性格坚韧,也忍不住想见见这个孩子。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的是,陈默根本就不在家。
此时家中只有温亦雪、陈秀芝跟张岚在。
当然,还有家中那四个孩子。
小轿车一停在村口,就惹来了村民的主意。
李婶子:“这小轿车好气派啊,我在县城里都没有见过,不会又是来找老陈家的吧。”
“谁知道呢?要不二憨,你过去问问呢。”刘婶子怂恿二憨过去问问。
陈二憨在蹲着旁边没接话,他可不敢上前。
那车门口站着的两个警卫员,威风得很。
村民天生对这种象征着特权阶层的人都充满了敬畏。
陆雪松之前来过老陈家,此时正在车里给自己父母做心理建设。
“爸妈,我早说了,等小弟考上北京的学校,到了北京在见,你们偏等不及。”
陆雪松也很无奈,他知道陈默的性格。
他要是特别期待认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上门了,哪至于等到今天。
但是过完年,父母就坐不住了,天天念叨着人。
他往彭县打过几会电话,但是每次都找不到陈默,也不知道这小子跑哪去了。
最近他也没在动用关系去查陈默,自然是不知道陈默现在就在京城。
所以实在拦不住,只能带着二老来了。
“我等不了啦!我想见那孩子……现在就想见!”
吴楚云的声音发颤,透露出她此刻心中的期盼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几十年的离散,让此刻的吴楚云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相比之下,端坐在旁边的陆志鸿,坐姿依然保持着军人的挺拔与威仪,表面看来要镇定得多。
“楚云,没事儿,我陪你一起去见孩子。”
身为陆家如今的掌舵人,第三军区手握重兵的司令员,他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内敛。
然而,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中也并不平静。
他陆志鸿戎马半生,若论此生最大的悔恨,莫过于几十年前,妻子生产的时候。
彼时战事吃紧,情况危急,他无暇顾及妻儿。
便让敌人转了空子,特意渗透潜伏,只为抓住他的妻儿。
妻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拜托几名战士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先行转移。
谁曾想,这一别,竟是数十载杳无音信!
茫茫人海,想再找回来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至今还记得,当年,当他终于解救出妻子时,吴楚云早已身受重伤,浑身鲜血淋漓。
却仍固执地在他的怀里呢喃着:“孩子……老陆,孩子……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
如今,苍天有眼。
那个失散了几十年的孩子,终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此刻,陆志鸿的心中也同样翻江倒海。
他不动声色地紧握住吴楚云的手,无声地安慰着她。
为了来陈家村见这个孩子,他破天荒地放下了所有工作。
甚至提前批阅完了所有重要的文件。
此刻,他只想单纯的,以一个心怀愧疚与思念的父亲的身份,陪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见见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