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白色斗笠的陈渔，眼神如刀，直直地盯着严瑾的脸。
哪怕隔着一层斗笠，严瑾都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把他给看穿了，连魂都快被刮下来检查了个遍。
因为那一层斗笠的原因，严瑾根本认不出来面前的就是自家的长公主殿下。
“这人……强得离谱啊。”
严瑾心里狂跳，脑子疯狂分析：“能在京城里一言不发就把整片空间暂停，这得什么级别？灵境还是仙境？”
而且，这里是大元京城啊，不是什么荒山野岭。能在这儿横着走没人管，还把时间定住的，不是大元皇室就是……嗯，也只能是大元皇室。
他忽然想起书院时老夫子跟他说过的八卦：“每一个大朝都有个作为镇国和威慑帝国的‘人形核武’。”
严瑾当时就以为大鸣的核武是长公主。
但老夫子却否了：“那位早就不是这个小小的下界能够承载的了的存在了，她即便是在上界也是能开教称祖的金字塔顶端的存在，留在这儿简直是降维打击。”
大鸣真正的底牌，是一位传说中“与国同龄”的太监。
那……眼前这位斗笠人，八成就是大元这边的核武级狠人了。
就在他脑内剧情狂飙的时候，斗笠人终于开口了：
“你就是斑？”
声音清冷，情绪为零，像从冰窖里飘出来的一样。
“咦，怎么是个女人？”严瑾愣了一下，心中嘀咕，“声音这么冷，不会是个千年老妖吧……？”
但不知为何，这声音他却觉得有点耳熟。
下一秒，斗笠人轻轻一抬手，解开了他身上那该死的时间禁制。
严瑾立刻脚步一错，连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她：“大姐你谁啊！别乱来我怕鬼……”
陈渔则一脸疑惑地盯着他，“果然……我还是有种见过你的感觉。”
严瑾听得头皮发麻：“见过我？我可不认识你啊大姐，我最近比较低调……”
他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突然身后传来一句轻轻的唤声：
“严瑾。”
这一声比之前多了一点温度。
不多，但足以让严瑾脊背发凉，心里“咯噔”一下。
“我靠，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等等……这声音，这压迫感……不会吧？”
他僵硬地扭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假笑还假的笑容：
“长、公、主……殿下？”
话音落下，陈渔头上的白色斗笠悄然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夜风中。
她怔怔地盯着严瑾，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忽然问道：
“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可以改变容貌的功法？”
严瑾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道流光，他好像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了。
半个时辰后，京城某家客栈，严瑾的房间里。
他站得笔直，脸上挂着一个堪称“求生本能”的标准笑容，一边恭恭敬敬地递茶，一边把自己那招神奇的术法《见过你》原原本本地给长公主汇报了一遍。
结果出人意料。
这招原本被他拿来“美颜”的术法，竟然也有点用。
它能让任何陌生人下意识觉得“这人好眼熟”，虽然想不起来是哪儿见过，但就像梦里看过，似曾相识的那种怪异感觉。
然后你冲上去一嗓子：“哟，老同学，好久不见！”
对方八成就真信了，最起码会心里一阵发虚，防备值瞬间下降一大截。
这不就跟诈骗犯最爱的开场白一样吗？“亲戚啊，我是你表舅的孙子的同学，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最重要的是，这招还不看修为。哪怕是强如长公主，也栽了。
此刻，陈渔正坐在屋内主位，斗笠摘了，脸也不再遮，露出那张清冷美艳到极致的脸。她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严瑾心头一紧，暗叫不好：“坏了，茶好像泡浓了？”
他下意识就想给长公主重新泡上一杯，可陈渔却没让他这么做，只是抬眸淡淡问道：
“天边那幅画，是你画的吧？”
果然来了！
严瑾心里直打鼓。他知道，这事儿迟早要问的，躲不过。
不过，他也没打算撒谎。沈青早就给过他忠告：
“以后她要是找你，问你啥你就答啥，实话实说，别耍滑头。女人最恨男人骗她——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严瑾低头答道：“回长公主殿下，是我画的。”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要是陈渔再追问下去，他就只能开始打“无可奉告”的太极拳了。
造化笔和春秋卷这两样，谁也不能知道。
可出乎意料的是，陈渔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说道：
“看来你已经打算走‘画道’这条路了。”
严瑾点头。这确实是他为自己选的路。
一方面，画画本就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放下的执念；另一方面，造化笔和“如意心法”相辅相成，让他几乎是为画道而生。
陈渔微微侧目，语气柔了几分，却依旧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你已经选了路，那我也不多嘴。但你在书院学了这么久，也该明白——修道万千，选对路有多重要。”
严瑾一怔，有些出神。
这位长公主……竟然是在点他修行方向？
“你的画技，毫无疑问，是极适合走画道的。”陈渔放下茶杯，语气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但我要提醒你一点——画道的上限，恐怕到后期，会让你失望。”
严瑾眉头一挑，还没开口，陈渔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你现在还处在凡境。虽然你身上肯定藏着很多秘密，但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点。”
“这个世界的大道有千千万万，修行者无数，人人都想走到尽头，成为道主。”
“可不是每一条道都能走到尽头的。”
“有的道非常广阔，比如天道、律道，它们包容一切，能成圣成仙，自然也最难登顶。现在的上界，公认的最强之道，就是这两条。”
她说着，目光落在严瑾脸上，那一刻仿佛要看透他的未来：
“而画道……可能太小了。”
严瑾听到陈渔那句“画道太小了”，没有立刻回嘴。
他低下头，指尖轻轻转动着茶杯，茶水微微荡出一道圆弧。
或许，陈渔所说的“画道”，根本不是他要走的“道”。
陈渔不知道他拥有的造化笔和春秋卷，也不知道他脑海中的那些前世的丰富经验。
她看到的是一条没落的技艺，而严瑾心里想的，是用他前世的那些画技和理念结合这世界的灵力的全新的画道。
他想要走的，是“画道”也不是“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