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金銮殿格外热闹,人满为患。
朝会刚结束,原本该散的官员却一个个不走了,纷纷请命留下都是想观摩严瑾作画。
别说文臣,就连平时对丹青一道连看都懒得看的武将,这会儿也挤得前排站得笔直,活像在抢头排票。
皇帝一看这阵仗,倒也没觉得烦反而笑眯眯地大手一挥:“都留下吧。”
不仅如此,他还特地请来了几位丹青界的重量级人物坐镇。
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丹青阁阁主,沈青。
沈青是谁?那可是被称为“当世第一画师”的人物,传闻中连海外诸国的皇室都曾派人来请他出山,结果全被他拒了,偏偏成了大鸣皇帝身边的座上宾。
他今天能来,已经足以证明严瑾这两幅画的分量不小。
事实上除了皇帝自己,没人知道,严瑾的第一幅《大卫》画成之后,正是沈青亲自出面,让他留下参与复试,才有了后面轰动京城的《洛神赋图》。
可谁都没想到,就在众人还在为沈青的到来震惊时,一道更重磅的炸雷落下。
长公主,竟然也来了!
这位传说中早已“飞升”的神秘存在,平日里皇帝都难得一见,除了皇家祭祖几乎不现身,今日居然主动来了金銮殿!
她就坐在皇帝身侧,穿着一袭淡金色的广袖长裙,面覆轻纱,神情看不清,但那股超凡脱俗的冷淡气质,就算不认识她的人,也能一眼分辨出:“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一个殿试作画,竟惊动长公主?!
一时间,殿中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全都在暗搓搓地嘀咕:严瑾这孩子,到底是画了什么天仙图不成?连真神仙都惊动了?
正议论间,殿外忽然响起通报声:
“礼部侍郎之子,严瑾——到!”
大殿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门口,气氛紧张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然后,门开了。
接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从期待,瞬间变成了震惊,甚至……有点想笑。
只见那所谓的“丹青天才”缓缓走进大殿,一身青衣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浓得像烟熏妆,脸色惨白得像刚从地里刨出来,脚步虚浮,一步一晃,仿佛随时可能扑街。
最离谱的是,他嘴里还咬着一个馒头片,手里拎着个破旧画箱,看起来更像是流浪画匠,不是来殿试,是来要饭的。
“……这谁啊?”
“礼部侍郎的儿子?你逗我?”
“不是说是神童吗?这状态怕不是刚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吧?”
“这还能作画?”
人群一阵窃窃私语,皇帝眉头一挑,指尖轻轻敲着御案,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在人群角落里,严宽的脸已经黑到能滴出墨了。
他是知道儿子这几天在房间折腾颜料,但真没想到他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三天三夜不睡觉,这是真疯了!
而严瑾本人显然完全不在意众人目光。
他稳稳走到殿中,朝皇帝深深一拜。
结果——
刚站直,脚一滑,“哐当”一声,人带画箱直接栽地上了!
姿势别提多滑稽,全场死寂。
满朝文武,一张张脸绷得死死的。他们可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不然不会笑。
可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清脆的笑声突兀响起,格外刺耳。
众人瞬间目光集中,眼神统一:谁敢笑?!
结果他们看到,九公主才能正用双手死死捂着嘴,肩膀颤个不停,眼角笑出了泪花,硬是把“想笑不能笑”的精髓演绎到了极致。
“没想到画出《洛神赋图》和写出《洛神赋》的人会是这样有意思的少年。”
陈诺看向严瑾的目光之中出现了好多小星星,就像是前世那些追星族见到了自己的爱豆一样。
皇帝瞥了九公主一眼,满脸“拿你没办法”,最后还是转头看向地上的严瑾。
而严瑾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衣袖,一脸淡定,就像刚才摔倒的人根本不是他。
“请陛下出题。”
皇帝嘴角一扬,“那就简单点,画一画你眼中的‘大鸣’吧。”
这话听起来随意,实际上却是道“软刀子”题目。
题目松,不代表难度低,恰恰相反想画出整个大鸣的气象与神韵,可不是张嘴就来的事。
满殿的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严瑾,想看看他会怎么应对。
严瑾倒也不慌,走到桌前,打开画箱,将一排精致的小瓶子一一摆开。
瓶瓶罐罐整整齐齐,每一瓶里都装着不同颜色的颜料。
原本还在低声讨论的文武百官这下全都安静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那些颜色。
即便他们不懂绘画,但也看得出这颜料不寻常。
沈青的目光最为专注,眉头微皱,眼底露出一丝难得的惊色。
颜色多,不代表好控制。
身为当世画道宗师,他深知“色彩越多,越容易乱”,如果是他来作画,也只会谨慎地选几种颜色,以保整幅画面的平衡。
这小子却摆了一整排?
皇帝也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
严瑾神色认真,拱手道:“启禀陛下,这是臣自制的颜料,比寻常颜料更加鲜明细腻,颜色也更多。”
说着,他随手拿起其中一瓶,准备打开给皇帝看看。
但——翻车了。
“咔哒、咔哒、咔——咳咳咳!”
瓶盖死死卡住,无论他怎么拧都打不开。
严瑾站在那里,整个人僵住,手指捏得发白,脸憋得通红,眼看都要给瓶盖跪了。
几次尝试无果,他的手指已经开始发麻,周围的大臣面面相觑,空气渐渐凝固,仿佛都能听见皇帝手指敲案的节奏。
严瑾一咬牙,打算再拼一把。
可就在这时,瓶子突然“唰”地一下飞了出去,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吸走了。
严瑾一愣,目光跟着那瓶颜料飘过去。
然后,众人便看到,那瓶颜料稳稳地落入了长公主的手中。
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她只不过轻轻抬了下手,瓶子就自动“认主”一样落到了她手里。
她看了那颜料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也就惊讶了一瞬,下一刻便恢复了那副“仙气飘飘、云淡风轻”的模样。
然后,她又轻轻一挥手,那瓶颜料便像长了眼睛一样,笔直飞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瓶子,打开后蘸了蘸笔,在面前的纸上随手一抹。
只见那颜料落纸即现,色泽浓郁却不沉闷,质感细腻,让人一眼看去就有种惊艳的错觉。
“嗯……”皇帝点了点头,眼中终于浮现出几分真正的兴趣,“确实别具一格。”
而这时,长公主又轻轻朝严瑾一指。
一缕淡蓝的光芒瞬间划破空气,没入严瑾体内。
严瑾整个人顿时一震那股如泉水般清凉的力量席卷全身,疲惫一扫而空,脑袋清明得像刚睡醒,精神更是前所未有地饱满。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脑海中那支名叫“造化”的毛笔,此刻竟再一次、立了起来。
它没再像上次那样全身发烫,但却开始在他脑海中轻轻颤动。
而更诡异的是,当他不自觉地再次看向长公主时,心跳、居然开始乱了节奏。
“噗通……噗通……”
严瑾瞬间脸红了,“谢……谢过长公主。”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死活不敢再往她身上看。
因为他刚才下意识地望了一眼……
长公主,在他眼中……又、又、又变成了一丝不挂的模样!
那一刻,他内心奔腾着一个念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看啊死眼睛!
若是平常,他还真不介意多看几眼这世间绝色。
但这会儿,殿试在即,皇帝、百官、长公主三重压力压顶,要是他因为看走神流鼻血摔倒。那今天就不只是翻车,而是直接爆炸了。
而长公主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挣扎,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皇帝看着这一幕,神色不动,但心中却早已多了几分思量。
他轻咳一声,放下毛笔,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金銮殿内,又一次陷入肃静。
但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中,已不再是质疑,而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