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指尖划过《药理真解》泛黄的纸页,煤油灯芯子滋滋作响,在土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书中记载的“黄芪补气、当归活血”等字样在眼前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此起彼伏——这些只有他能听见的“叮咚”声,像极了小时候在庙会听的拨浪鼓响。
“熟地三钱,知母二钱……”他低声默念,忽然想起昨儿在中药铺看见的情景:抓药的王师傅戴着老花镜,用戥子称药材时,袖口露出的银镯子在阳光下一闪而过。那镯子刻着“吉祥如意”,和他妈留下的那只一模一样。
【药理真解熟练度+1】
提示音再次响起时,何雨柱感觉太阳穴微微发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丝线在大脑里穿梭,将“君臣佐使”四个字与记忆中的食材一一对应。他忽然想起师傅临终前说的话:“做菜如行医,下料要精准,火候要讲究。”此刻看着书中“佐药协同君药治病”的批注,竟觉得和调配酱汁的道理异曲同工。
正当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关联中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药锅呢?谁把药锅藏起来了?”贾张氏的尖嗓门像把生锈的剪刀,划破傍晚的寂静。何雨柱抬头看了眼座钟,指针刚过七点,正是各家生火做晚饭的时辰。他起身推开屋门,只见中院聚集了五六个人,二大妈挽着袖子站在自来水池旁,手里还攥着半块洗衣皂。
“我家光齐发着烧呢!”二大妈跺脚,皂角沫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昨儿明明看见你家东旭用了药锅,怎么这会儿就成了无头案?”
贾张氏叉腰站在影壁墙下,花布围裙兜着刚从菜窖挖的红薯,肥硕的下巴抖了抖:“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家东旭今儿在钢厂晕倒,大夫开的是西药片,压根没熬中药!”她忽然瞥见何雨柱,眼睛一亮,“柱子,你爸临走前是不是用了药锅?你们家向来规矩,肯定知道下落!”
何雨柱挑眉——这婆娘倒是会甩锅。他记得父亲何大清去年病重时,确实用粗陶药锅熬过几副汤药,后来病愈离家出走,药锅就一直搁在墙角。刚想开口,妹妹何雨水从屋里蹦出来,麻花辫上还沾着草纸碎屑:“在我家呢!昨儿我看见锅沿有槐花,就拿回来刷了刷。”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二大妈推开贾张氏,鞋底碾过地上的皂角沫:“死丫头,怎么不早说!光齐还等着喝退烧药呢!”贾张氏却抢先一步冲进何家,肥硕的身躯把门框撞得直晃。何雨柱皱眉闪到一边,闻见她身上混合着汗味和劣质雪花膏的气息。
“哟,这不是何大清留下的药锅嘛!”贾张氏弯腰从墙角拎起粗陶药锅,锅底还沾着去年的药渣,“可算找着了,东旭的当归红枣汤就指着它呢!”
“哎哎哎,你讲点道理!”二大妈追进来,手里的洗衣盆磕在门框上,发出咣当一声,“我家光齐先病的,该我们先用!”
何雨柱看着两人在屋里推搡,药锅在她们手中像个被争抢的玩具。这粗陶锅是前院三大爷结婚时买的,锅底有三道裂纹,用铁丝箍着,算起来比他年纪还大。记得小时候,哪家孩子出疹子,哪家老人咳嗽,都会用这锅熬药,轮流转了二十年,锅底的药垢都能刮下二两。
“都别吵了!”他往两人中间一站,故意提高嗓门,“按老规矩,谁先用得看最后一次是谁家还的。雨水,你说说, last time 是谁把药锅送回来的?”
何雨水被这半中半洋的话逗得差点笑出声,忙抿住嘴:“是许大叔家,他媳妇生娃时熬了益母草,用完就搁咱们家墙角了。”
贾张氏眼珠一转,立马换上笑脸:“看看,许家用完送回何家,按理说该轮到我们贾家了。二大妈,光齐的病要紧,可东旭要是喝不上药,明儿钢厂调查起来……”她故意拖长声音,眼角余光瞥见二大妈脸色一变。
何雨柱心里透亮——贾张氏这是拿钢厂考核说事呢。今儿下午他路过保卫科,听见有人议论贾东旭晕倒的事,说要查他最近三个月的领料单。这婆娘怕是怕药锅的事闹大,牵连出东旭偷拿焊条的事儿。
“这样吧,”他从碗柜里摸出个搪瓷缸,往药锅里倒了半碗水,“你们抓阄,谁抓着‘先’字谁先用。都是老街坊,别伤了和气。”
二大妈还想争辩,刘海忠从人群里挤进来,灰布工作服上沾着机油:“算了,让给贾家吧。光齐喝西药也成,咱不跟病人抢。”他冲何雨柱使眼色,后者立刻明白——这是怕把事情闹大,传到厂里影响自己评先进。
贾张氏得胜般哼了一声,拎着药锅往外走,路过何雨柱时忽然压低声音:“柱子,听说你在捣鼓药膳?赶明儿给东旭炖个补汤,算大妈求你了。”不等回答,便扭着肥硕的屁股出门了。
何雨柱望着她的背影皱眉,忽然想起《药理真解》里写的“湿热体质者忌用大补”。这贾东旭面黄肌瘦,看着像气虚,实则舌苔厚腻,怕是痰湿淤积,要是真用了人参黄芪,非得流鼻血不可。
“哥,她刚才说啥?”何雨水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窝窝头。
“没啥,”何雨柱摇头,从灶台底下摸出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晒干的橘皮,“去前院叫三大爷来,就说我这儿有半两茉莉花茶,想换他半本《验方新编》。”
……
月上柳梢时,贾张氏家的小煤炉终于冒出青烟。她蹲在屋檐下,用树棍拨弄着炉子里的煤球,火光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药锅里的水刚烧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便飘出来,惹得路过的野猫竖起尾巴,远远躲开。
“妈,别熬了,苦得要命。”炕上的贾东旭虚弱地喊,腕子上的纱布又渗出血来。今儿在钢厂医务室,大夫说他贫血严重,得连续喝半个月的当归红枣汤。
“闭嘴!”贾张氏瞪他一眼,“不喝药咋转正?你师傅说了,等你身子好了,就找王书记说情……”话音未落,忽闻院外有人咳嗽。她转头一看,竟是易中海背着双手站在月光里,中山装洗得发白,像片单薄的纸。
“东旭他妈,”易中海咳嗽两声,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我托人从同仁堂买的阿胶,给孩子补补。”
贾张氏盯着油纸包咽了口唾沫,却没接:“您老手可真巧,早不来晚不来,等我熬上药了才送补品。”
易中海一愣,随即明白她在计较药锅的事,不由苦笑:“我刚从厂里回来,听说你们跟刘家闹别扭了?都是老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
“得了吧!”贾张氏打断他,药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您老要是真关心东旭,就该去厂办说说,把考核成绩改了。光送点阿胶算啥?”
易中海脸色一沉,月光照亮他额角的皱纹:“你这是要我犯错误!今儿李主任还问我……”
“得得得,”贾张氏不耐烦地挥手,“少跟我扯这些!东旭要是转不了正,您老以后别想指望他给您端茶倒水!”
话音未落,药锅突然“噗”地喷出一股黑水,溅在贾张氏围裙上。她尖叫着跳起来,险些碰翻煤炉。易中海摇头叹气,转身离开,鞋跟踩过青石板,发出寂寞的声响。
……
何雨柱坐在窗前,就着煤油灯翻看《验方新编》,阎埠贵的蝇头小楷在纸上跳跃。隔壁传来贾张氏的咒骂声,夹杂着煤球炉“噼啪”的爆响。他摸出旱烟袋,刚想装烟丝,忽然听见妹妹在炕上翻身。
“哥,贾东旭会不会死啊?”何雨水的声音带着睡意,“他咳嗽得好大声,像破风箱似的。”
何雨柱笑了,往炕头挪了挪,让煤油灯的光更亮些:“死不了,就是痰堵在肺里了。等哥学会了‘二陈汤’,给他熬一碗,准保药到病除。”
“真的?”小丫头眼睛一亮,“那你明天就做呗,省得他娘天天哭丧着脸,烦死人了。”
何雨柱摇头,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出火星子:“没那么简单,得先配齐陈皮、半夏、茯苓……”他忽然想起下午在中药铺看见的陈皮,标价八分钱一两,比肉还贵。
窗外,贾张氏还在跟药锅较劲,远远传来二大妈给光齐喂药的哄劝声。何雨柱吹灭煤油灯,躺在炕上望着屋顶的椽木。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墙上织出一片银白的网。他想起白天阎埠贵说的话:“这药锅啊,熬的不是药,是咱老百姓的日子。”
或许吧,他想。这四合院的日子,就像那口粗陶药锅,虽裂了缝,却熬得下千般苦、万种愁。只要炉子里还有煤球在烧,锅里还有水在咕嘟,日子就总能熬出点人味儿来。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打更声:“小心火烛——”何雨柱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药锅里翻滚的药材,陈皮的香、半夏的苦、茯苓的淡,渐渐交织成一幅模糊的画面。在那画面里,他穿着雪白的厨师服,站在国营饭店的后厨,往砂锅里撒下最后一味调料,锅盖掀开的瞬间,蒸汽升腾,模糊了所有人的脸。
而这一晚的四合院,有人在为药锅争吵,有人在为转正发愁,有人在旧书堆里寻找希望。当月光掠过每一片青瓦,每一扇木窗,粗陶药锅里的汤汁还在翻滚,就像生活永不停止的喧嚣与希望,在岁月的炉子里,咕嘟咕嘟,熬着属于每个人的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