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竹息回了太后寝宫,太后这些日子病着,正喝完药在宫殿地上走着。
见竹息回来脸色不好,太后心里一沉,忽然一股风吹来,桌上的欣贵人抄的佛经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若不是有镇石压着,说不得就要散了。
竹息见了立即疾走几步上前关了窗子,又顺势拿了披风来给太后披上。
“今儿天气冷,娘娘别再受了风。”
太后心思哪里在这上头,连忙追问:“怎么样?”
竹息就叹息了一声就事儿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
太后听了摇摇头:“真是糊涂人,害人害己。”
竹息就安慰她:“您不是嫌富察答应为人不够机灵么,也省得她将来教不好皇子。”
太后想了想又细细问了:“令贵人是真有了身孕?”
竹息点点头:“章太医亲自把的脉,奴婢去看了彤史,日子也对的上。”
“你觉得可是她出手?”
竹息心里叹息,她自然明白,太后这是怀疑上了皇后,往小了说这是皇上家世,不过是正妻容不得旁人,到底是庶出,小家子气。
就算是将来做了母后皇太后又如何?
圣母皇太后再尊贵还是被压了过去不成?这样嫡庶不分,前朝也不能同意,皇上不敬嫡母,圣母皇太后不敬嫡妻,这还如何治理天下。
这样千防万防,偏偏自己又不能生育,也不知道皇后折腾个什么劲儿,这样拧巴,与其不如好好教养子女,将来不管谁上位,也总有香火情在。
竹息心里腹诽,可还是恭敬说道:“依奴婢看来,皇后娘娘应该是得了消息,不过令贵人这事儿八成是不知道。”
太后听了深思片刻,又看了看那佛经说:“皇上子嗣远不如先帝,有了这事儿,后宫里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哀家如今老了,她不听哀家的话也罢,只是子嗣却是不能由了她。”
“你去挑几个老成的嬷嬷,一个给了欣贵人,一个给了令贵人,让她们好生照料着。”
竹息应了一声,服侍太后躺下歇息,就去挑了嬷嬷。
她这一辈入宫,本是梅兰竹菊的辈分,如今梅字辈和兰字辈虽然有几个老嬷嬷在,但瞧着精力不足了,反而菊字辈的刚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陵容和眉庄回了住处,打发人下去,琥珀这才和二人说了起来。
“奴婢回来和采月、采星细细查了一遍,果然在令小主儿梳妆台底下发现了一张药方,粘在板子底下,若不是专门去寻,哪能找得到。”
陵容感慨一声:“倒是做的隐蔽。”
采月拍拍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正是,奴婢细细问了一遍,只有芙蓉之前病了看过太医,她虽然是粗使丫鬟,可也有进来的时候。”
眉庄点点头:“看着她,是否跟人接头。”
打发她们也下去又看着我陵容问:“妹妹刚才怎么那样大胆,御前失仪可是大错。”
陵容自然明白,可当时情势危急,哪里能容得仔细思虑。
“形势逼人,妹妹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
眉庄听了拉着陵容的手:“若不是妹妹,我当时真不知道该如何,若真被搜了宫,哪怕琥珀她们找到了药方,也怕是会有新的书信被搜出来。”
“娘进宫前同我说要多听妹妹的话,只是我自认不比妹妹差,心里较着一股劲儿,可这许多次都是妹妹为我打点,到如今我是心服口服,妹妹聪慧我不能及。”
此刻陵容听了心里感慨,直到今天,眉庄才算是在心里真正认可了陵容,也才真把陵容当成了患难与共的真妹妹看待。
陵容笑着拍拍她的手,“姐姐安心养胎。”
她今儿也是累了,许多事儿也不必今儿就说个清楚明白,陵容刚准备扶她到榻上歇息一会。
没想到琥珀进来说颂芝来了!
她进来身后跟着福子,陵容就明白过来!
“请令贵人安,请安贵人安。”
“姑姑来这是?”眉庄客气着问。
颂芝带着些笑说:“方才我们娘娘也是关心则乱,到底是担忧皇上子嗣,这才话说得重了些。”
“贵人既然有了身孕,自然是要仔细照看着,我们娘娘本想指个内务府的下来,不过到底担心这人来路不正,反而耽搁了贵人,这才想着把福子带来给贵人。”
说着她回头瞥了一眼福子,福子心里叹气,这就上来给眉庄行礼。
颂芝又说:“福子到底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来历自然是清楚明白,这样一来我们娘娘也算是放下心来。”
眉庄笑着说:“华妃娘娘客气了,姑姑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娘娘。”
说完采月恭敬递了个荷包给颂芝,眉庄笑着说:“请姑姑喝茶。”
颂芝笑着行礼下去,陵容与眉庄对视一眼,眉庄就让采月带了福子下去。
正要说话,琥珀又进来说:“竹息姑姑来了!”
陵容忍不住说:“今儿可真是好戏开锣,一个个粉墨登场啊。”
竹息也带着个人进来,等行了礼笑着说:“太后娘娘知道小主儿有了身孕,又见小主儿宫里没个掌事的姑姑,这就动了心思。”
说着扭头介绍身后这人。
“这位是菊红,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
说着菊红姑姑给眉庄行礼,到底是太后赐下的,眉庄站起来亲自扶了起来,陵容也跟着站起来。
“到底是太后慈爱。”陵容笑着说。
又问了句:“那欣贵人……”
竹息又看了陵容一眼笑着说:“娘娘向来公允。”
眉庄又谢过,竹息这就走了,眉庄笑着对菊红说:“姑姑今儿初来乍到,又是娘娘指名的,本来该给姑姑接风,可到底出了富察答应这事儿,一时有些忙乱,等明儿咱们再开宴给姑姑接风。”
菊红赶忙欠身道:“贵人言重了,奴婢怎敢劳贵人如此费心。”
眉庄微微颔首,让采月带菊红先去熟悉环境。
待众人退下,眉庄拉着陵容轻声说:“这福子和菊红不知是福是祸。”
陵容轻轻皱眉,“姐姐莫急,且看看再说,毕竟是太后送来的人,面上总不会为难姐姐。”
“还有福子,若说她是皇后心腹,妹妹是不信的,皇后与华妃争锋,这宫里哪个不清楚,皇后的人到了华妃宫里莫非能得了好?”
“可皇后还是打发了福子去侍候华妃,这分明是存了弃子的心思,姐姐你说福子心里有没有怨恨?”
“尽管是普通旗人家里出来的孩子,小选进宫服侍贵人,可这命就不是命了么?妹妹瞧着福子不像是机灵人,怎么能得了华妃的喜爱,若是妹妹猜的不错,皇后这是拿福子的命去试探华妃。”
眉庄听了也说道:“妹妹说的在理,就算福子再糊涂,也总能明白如今既然能脱离华妃那处苦海,自然是不会想着再回去。”
今儿事情多,又闲话了几句陵容就告辞回去。
这事情当然是一时查不明白,第二天请安回来后,剪秋来了陵容住处,陵容猜测她的意图。
她行礼后说:“贵人昨儿毕竟是御前失仪,皇后娘娘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到底这宫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这,娘娘也不好明着偏袒贵人,这才没办法打发奴婢来,贵人将这宫规认真抄写一遍。”
“娘娘说太后都赞了贵人规矩好,贵人越是不能在规矩上犯了差错。”
陵容神情认真从她手里接过来说道:“劳烦姑姑回去向皇后娘娘说明,臣妾明白。”
等送走剪秋,陵容心里猜测皇后莫非知道了我暗中出手?
应该不是,那么皇后既然让自己抄写宫规,明面上是陵容昨日犯了差错,实际上应该是警告陵容!
警告陵容不要随处乱跑,规规矩矩抄写宫规,那为什么不让自己乱跑呢?
陵容被拘在宫里,就不能去眉庄那处去,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同自己商量,毕竟那日陵容太冒险。
陵容刚刚咳嗽,眉庄就有了法子应对,皇后怎么会猜不出陵容早早知晓眉庄有孕的事儿!
怕是前些时候眉庄崴脚的事儿也会算在陵容头上。
于是陵容把琥珀喊来,悄悄让她去敬事房看看自己的绿头牌撤了没。
没一会琥珀脸色有些不好看回来,陵容就明白过来。
皇后果然是皇后,每回出手哪里有简单的时候。
既然规矩不好,那怎么能侍候皇上!
皇后这是拿侍寝拿捏陵容,日后若是还有出格的事儿,皇后就拿规矩卡着,什么时候规矩好了,什么时候绿头牌再上!
至于什么算好什么算坏,这不是由皇后说了算!
想清楚前前后后,陵容让琥珀拿了上好纸张来,又让她磨好了墨,认认真真抄写了起来。
每日除了请安就直接回了住处,就这样连着抄了十来日,才算抄好。
如今到了十一月十五,今儿是十五的大日子,陵容带着抄好的宫规到了皇后宫里。
等待众人请安后,陵容先是行了礼,又从琥珀手里接来抄好的捧过头顶说道:“臣妾受了娘娘指点,认真抄写反思,还请娘娘检阅。”
剪秋走过来拿上去给皇后,皇后翻了翻就笑着说:“字迹清晰端正,安贵人用心了。”
又看着众人说:“今儿十五,本宫还要去太后处请安。”
众人听了就准备散了,可皇后又说:“太后有了懿旨过来,这一回欣贵人、令贵人、安贵人陪本宫同去,太后说了,日后要多见见皇上的妃嫔,下回初一,本宫再带其他人去请安。”
华妃听了就说:“太后病着,皇后还得仔细照料才是。”
说着众人散了,三人留下等着皇后,陵容心里猜测,欣贵人和眉庄有孕,太后见一面也是正常,怎么如今也要自己同去?这确实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