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能一睹“镇虚门三杰”的风采——苏梓宸师兄高大挺拔,眉眼间总带着温和笑意,如春风拂面。
霍雨桓少主英气逼人,眉宇间尽是少年意气。
段尘鸣师兄温文尔雅,言行举止皆合礼数。
只是比起这三人,立于高台之上的凌言才是真正夺人心魄的存在,偏偏他那双眼眸清冷如寒潭,面若冰霜的模样让人连抬头仰望都觉得忐忑。
凌言对周遭的动静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大殿前方的紫檀木高台。台上早已备好楠木书案,几卷泛黄的书简整齐地码放着。
他伸手拂过最上方一卷《吐纳入门要诀》,指尖触到粗糙的竹简纹理,才微微敛了敛神。
身后传来衣袂轻响,不用回头也知是苏烬跟了上来。
“师父瞧这阵仗,”苏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戏谑,顺着耳畔的风钻进来,“倒像是把全宗门的新弟子都塞进来了。”
他倚在右侧的朱漆梁柱上,玄色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凌言整理书简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因常年握笔而有些薄茧,此刻正将一卷书简缓缓展开,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煞是好看。
凌言指尖一顿,没接他的话,只从一旁取过一支狼毫笔,搁在笔山上。
余光却瞥见苏烬靠在柱上,姿态随意,嘴角噙着的笑意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纵容,仿佛这满殿的弟子都成了背景板,他眼里只看得见高台上的人。
“咳。”凌言清了清嗓子,试图忽略那道灼热的视线,拿起书简正要开口,忽听得台下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原来是霍念按捺不住好奇,凑到段尘鸣身边道:“尘鸣你看,那个新来的小师弟站都站不稳,待会儿怕是要被师父罚去抄经!”
他这话虽压低了些,却还是让前排弟子听了去,吓得那被点名的少年顿时面如土色,身子晃得更厉害了。
段尘鸣连忙拽了拽霍念的袖子,低声道:“少主,莫要喧哗。”他转向凌言,歉然道,“长老,弟子会看好霍师兄。”
凌言抬眸,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弟子们,最终落在霍念身上,淡淡道:“霍雨桓,你既如此有闲心,便去殿后将《静心咒》抄录百遍,抄不完不许用午膳。”
“啊?师父!”霍念顿时苦了脸,“我就是说说而已……”
“两百遍。”凌言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展开书简,声音清朗地响彻大殿,“今日讲《吐纳心法》入门篇,都给我仔细听着。”
台下弟子们大气不敢出,纷纷正襟危坐。唯有高台上,苏烬看着凌言故作严肃的侧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抬手拂了拂衣袖,指尖在无人注意的角度,轻轻朝凌言的方向勾了勾,仿佛在无声地说——
师父这般板着脸的模样,倒也可爱。
巳时二刻的阳光已攀上殿中立柱,将檀香雾霭照得通明。
凌言讲完最后一句吐纳要诀,指尖叩了叩书案,声响不大,却让满殿弟子齐齐打了个激灵。
他不疾不徐地放下书简,墨黑的眸子扫过台下百来双紧绷的眼睛,声线清冽如冰泉:“可都听仔细了?”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檐角风铎遥遥传来几声清响。
“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凌言抬手,指腹划过案头铜香炉的边缘,鎏金缠枝纹在他指尖下泛着微光。
“将方才讲的‘气沉丹田’要诀与‘周天运转’初阶心法整理清楚。稍后,我会逐一考核。”
话音未落,他已抬眸看向立在丹墀下的霍念与段尘鸣,又偏过头望了眼倚在柱旁的苏烬,分工简明扼要:“霍雨桓,你去东侧两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霍念垮下的脸,语气毫无波澜,“段尘鸣,你负责中间两排。”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苏烬身上,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的刹那,凌言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痒意,冷声开口:“苏梓宸,你去西侧。我去后排。”
布置完毕,他又将视线投回满殿弟子,袖中指尖微微蜷起,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不懂的,抓紧时间问。”
尾音落下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待会考校,若有答不上者——”
“罚!”
一个字掷地有声,惊得前排几个小弟子险些咬到舌头。
顷刻间,悟真堂内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与压抑的讨论声。
凌言负手走向大殿后排,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地,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兰草香气。
他站定在最后一排弟子身后,目光淡淡掠过众人埋首苦读的背影,却在余光瞥见西侧角落时,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只见苏烬被七八个女弟子围在中央,个个面红耳赤,声线怯生生地带着甜意:“苏师兄,方才讲到‘意守丹田’,弟子总寻不准位置……”
“苏师兄,这周天运转的起势,可否再示范一遍?”
苏烬倒是耐心,垂眸听着,偶尔抬手指点一二。
背影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挺拔,侧脸的线条被阳光勾勒得柔和,唇角噙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偏偏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在回答问题时才漾开些许。
饶是如此,也惹得周遭女弟子们眼神愈发灼热,“师兄、师兄”的称呼像春日藤蔓般缠人。
反观段尘鸣那边,虽不如苏烬这般“热闹”,却也有不少弟子上前请教。他始终温声细语,举手投足间皆是君子风范,引得几位女弟子偷偷红了耳根。
唯有霍念那里门可罗雀。起初尚有几个胆大的男弟子凑过去,却被他“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说了多少遍了还不懂”的咋呼吓得连连后退,更别提女弟子了,远远见他叉着腰一脸不耐的模样,便纷纷绕着走。
凌言站在后排,看着苏烬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得密不透风,只觉得后槽牙有些发酸。
他明明知道这是授课,苏烬也是在正经指点弟子,可那股子莫名的烦躁却像灵泉里的水草,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心尖。
尤其是看到苏烬低头对某个女弟子说话时,唇角那抹温和的笑意——
明明平日里对自己笑时,总带着几分狡黠与纵容,何时这般“一视同仁”过?
他越想越气闷,目光不自觉地变得幽怨,像被主人冷落的猫儿,隔着半殿的距离,直直地盯着苏烬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