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风裹挟着沙砾,在戈壁滩上掀起层层暗涌。当越野车碾过最后一道沙丘,远处那座被岁月侵蚀的古城墙终于从昏黄的雾霭中浮现——不是内蒙古的黑水城,而是科兹洛夫日记里记载的西伯利亚“第二黑水城”。残垣断壁在烈日下泛着诡异的白光,坍塌的佛塔尖如同一把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直插向铅灰色的天空。
“就是这儿。”娜塔莎攥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指节发白。自从萨满森林一别,她主动提出带路,眼神里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执念。车停稳后,她跳下车,从后备厢抽出一把工兵铲,靴底碾碎沙地上几株干枯的骆驼刺,“科兹洛夫的挖掘坑道应该在西城墙根,我爷爷说过,当年他就是在那儿被逼着搬了三天三夜的文物。”
老邻居蹲下身,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地面的车辙印。沙地上交错着新鲜的轮胎痕迹,还有几组深浅不一的脚印,其中几双明显带着钉鞋的齿痕。“谢尔盖他们比我们早到不了多久。”他用镊子夹起一片黑色纤维,“这是防风服上的布料,跟在冬宫地下室见到的一模一样。”
安娜将猎刀别在腰间,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仰头望着城头残留的西夏文经幡,褪色的绸缎在风中发出簌簌声响,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咒语。“地宫入口的机关必然与西夏文有关。”她指着城墙上斑驳的文字,“《番汉合时掌中珠》记载,西夏人以五行相克为序设障,走错一步……”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一团黑烟冲天而起。
“他们动手了!”老张抄起水壶猛灌一口,抹了把嘴就往前冲。众人沿着倾斜的坑道向下疾行,腐木与沙土混合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坑道两侧插着生锈的矿灯,灯泡早已破碎,玻璃碴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泛着冷光。娜塔莎突然拽住我的胳膊,用刀尖指着岩壁——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字体扭曲变形,像是书写者在极度惊恐下留下的。
“这些是……诅咒铭文。”老邻居戴上老花镜,声音有些发颤,“警告擅入者将受万蚁噬骨之刑。”他的手指拂过文字,突然摸到某处凹陷,用力一按,地面轰然裂开一道缝隙。下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我看见数十支青铜箭镞寒光凛凛,正对着缝隙入口。
安娜掏出从博物馆拓印的机关图,借着荧光仔细比对:“按‘金生水,水生木’的顺序……”她伸手触碰岩壁上的五行符号,刚碰到“水”字的刹那,机关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青铜箭雨瞬间倾泻而下,老张眼疾手快,一把将娜塔莎拽到身后,箭镞擦着她的发梢钉入石壁。
“快走!”老邻居率先跳下机关层。地宫内部弥漫着浓重的霉味,穹顶绘着褪色的西夏飞天壁画,衣袂飘飘间藏着诡异的微笑。正中央摆放着一座八角形石函,表面刻满梵文与西夏文的陀罗尼经咒。娜塔莎突然冲上前,用铲子撬动石函,却被老邻居拦住:“等等!石函底部必然还有机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谢尔盖带着手下举着强光手电出现,枪口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把经卷交出来。”他的嘴角扬起狞笑,身后的疤脸男晃了晃手中的麻袋——里面露出半张熟悉的经卷边角,正是萨满森林中我们找到的那半卷。
“你们怎么……”娜塔莎的声音戛然而止。谢尔盖大笑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亲爱的,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阿列克谢的孙女?从你主动提出带路开始,这场戏就该落幕了。”他的手指抚过娜塔莎腰间的匕首,“当年你爷爷把另一半经卷的线索刻在萨满鼓上,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老邻居突然举起手中的拓本:“科兹洛夫的日记里记载,完整的《华严经》根本不在这儿!”他展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俄文潦草地写着:“第二地宫实为障眼法,真藏在……”后半句被刻意烧毁,只留下焦黑的痕迹。谢尔盖的脸色骤变,挥枪指向老邻居:“少唬人!给我搜!”
混乱中,安娜突然扑向石函,按下某个隐蔽的机关。石函缓缓打开,里面却不是经卷,而是一具白骨,双手紧紧抱着个铜瓶。老邻居凑近查看,瓶身刻着西夏文:“镇邪之物,勿动。”话音未落,地宫突然剧烈震动,沙土从穹顶簌簌掉落。谢尔盖咒骂着带人冲向出口,娜塔莎却呆立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白骨。
“快走!地宫要塌了!”老张一把拽住她。众人沿着坑道狂奔,身后传来石块崩塌的轰鸣。当最后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时,整个“黑水城”遗址在尘烟中轰然倒塌,扬起的沙幕遮天蔽日。娜塔莎瘫坐在沙地上,从怀里掏出个小物件——是枚刻着萨满图腾的铜戒,与谢尔盖手下佩戴的一模一样。
“我早该想到的……”她苦笑着将戒指扔进沙丘,“父亲临终前说爷爷背叛了族人,现在看来,是科兹洛夫那群人用枪逼着他……”她的声音被风沙吞没。老邻居默默捡起半块掉落的壁画残片,上面依稀可见西夏士兵与沙俄探险队对峙的场景,箭矢与枪口在画面中交织成网。
返程的路上,安娜反复研究着从地宫带出的铜瓶。瓶身内侧刻着极小的西夏文,翻译过来竟是:“欲寻真经,先解冰棺之谜。”她望着车窗外贝加尔湖泛着冷光的湖面,轻声说:“科兹洛夫当年把最珍贵的东西藏在了冰湖深处,而开启秘密的钥匙……”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或许就在我们手中。”
老张摸出怀里被压皱的经卷,喃喃道:“这帮沙俄强盗,抢了东西还设下这么多圈套。”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老邻居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来电显示是北京的号码,但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聚宝斋着火了,想要保住你们的老窝,就拿经卷来换。”
越野车在戈壁滩上急刹,扬起的沙尘久久不散。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沙地上交织成一张破碎的网。娜塔莎握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但我发誓,一定要让爷爷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暮色中的贝加尔湖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在远方若隐若现。冰层下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这场跨越百年的寻宝之旅。而我们,早已没有退路。老邻居摩挲着铜瓶上的西夏文,镜片后的眼神愈发坚定:“回伊尔库茨克,从科兹洛夫当年的航运记录查起。冰湖下的秘密,该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