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蘅垂眼看他。
原本在收起阵盘时,她就以易颜术伪作了个憨厚壮汉。但被那虚影隔空捉回来,术法随之被破失效,现在显露在外的是真实容貌。
那卢天相被踩歪了脸,但侧目看到她真容时,仍觉自己被晃了眼般,随后反应过来,连声哀求道:“女菩萨,放过我吧。”
“是我冒犯,不该犯贱冲撞你的阵法。”
少蘅细细观他,发现比起她此前交手过的修士,此男的法力虽然有七百余炉,但气息却显得有些虚浮,体内的法力运转也有些滞涩不畅,这分明是修行不曾刻苦打磨的表现。
而正常修士在受击时,会竭力施展各种术法反击。但这男修先前在法器被破后就束手就擒,再被少蘅镇压,毫无反抗之力。
“真是个纨绔子?”
而卢天相见她没有其他反应,连忙自报家门。
“女菩萨饶命,咱们都是真一元宗弟子啊,我叫卢天相,家师观景真君,家奶普玄真君。家奶刚刚的神识化像已经看到你了。这,这要是你真杀了我,等出了秘境我奶奶肯定会找你……你也不好交代不是。”
他见少蘅双眉皱起,立刻说道:“你放过我,我起道誓,绝不会报复的,你信我啊!”
道誓即是借助特殊的祭坛仪轨,向天道起誓言,约束力远大于之前少蘅签订过的契咒。
“你不报复我,你的靠山却会报复我、针对我,苛刻我。”
少蘅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四枚钉住卢天相四肢的箭矢在她的操控下,重新化作彩色光点,凝聚成锁链将他紧紧束缚。
这股力量的强悍超出她原本的境界,不是卢天相一个学艺不精又法力虚浮的修士可以挣脱的。
随着锁链收紧,卢天相吃痛下急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他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声道:“呜呜,我,我用我的命保证,我师父和奶奶不会对你动手的。”
“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他哭没了。”
敖川在少蘅脑中嘀咕道。
少蘅嘴唇紧抿,确实觉得棘手。
如果没有那诡异的白烟虚影,她才不会和卢天相多费唇舌,直接杀了了事,毕竟这秘境内杀人又不会被占卜掐算出来。
可偏偏有那虚影,自己的真容暴露,一旦杀了卢天相,等出了秘境定会立刻遭到两位六境真君的报复。
天资再高又如何,一境对六境,蚍蜉撼大树。
少蘅把脚挪开,说道:“你按照我的话来发道誓,我就放了你。”
“诶,诶!”卢天相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等到少蘅给出了道誓内容,他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个小祭坛,发出道誓。
“我卢天相以天道为证,立下此誓。若少蘅今日放我一马,此生不得加害于她,并且约束和我相关的人不能以任何形式正面加害或暗中陷害她。如违此誓,生死道消,魂魄溃散,受尽苦厄,不入轮回。”
卢天相确实往日有些不学无术,要是自己起誓,多长个脑袋都想不出这么狠的违誓惩罚。
等到一股无形之力串联在两人之间,少蘅这才松了些彩光锁链。
“再回答我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为什么要冲撞我的阵法?第二个是你怎么会随身携带道誓所需要的祭坛仪轨?”
卢天相已经可以简单活动,搓了搓手道:“这不是,进了秘境后好不容易得到两颗碎月,结果被个叫江云绛的同门弟子给糊弄走了,心情不好,走着走着又一头撞进了你的阵法,就……”
“至于那祭坛,是我奶奶准备的。因为我容易得罪人,她就帮我编了先前的一串说辞,用来保命的。”
少蘅微眯了下眼,姜还是老的辣。
卢天相拿出那番说辞后,只要不想惹上两位元婴真君,那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卢天相发出道誓,再放他一马。
少蘅右手一招,那锁链彻底散开,光点飞来,凝成了她手腕上的一个圆镯,并无雕花镂空,但流光溢彩。
这力量极奇异,伤敌后还可收回来,随时留着下次再使,少蘅自然舍不得浪费。
“少蘅师妹,那,那我可以走了吧。”
卢天相蹑手蹑脚,偷摸着后退了几步。
少蘅右手一摊,朝他招了招,说道:“我此番受惊,想必卢师兄不会没点表示吧?”
卢天相用尽全力在脸上挤出来个笑,然后递过去了自己的储物玉戒。
“当然有,当然有。”
少蘅不客气地接过来,又道:“那江云绛手上有两颗碎月?那你带我去找她,能找得到吗?”
卢天相顿时眼睛一亮。
“当然可以!”
他面上装作老实,心中却在暗自思索:“这内门中真正资质高又有本事的人,我都调查过,从来都不去招惹的,可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叫少蘅的一境中期,战力如此彪悍?虽然在秘境中奶奶的虚影实力也被压制到了一境,但奶奶掌握的大道法则足以横杀一切敌,却被那彩光给磨灭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过她看样子是想去找江云绛?那死女人也是一境中期,但仗着神通和白虎杀气,叫我束手无策,说不定引得她们两女争斗,我还能想法子坐收渔翁之利?”
只见卢天相召出一口青瓷花纹的大碗来。
法器一经祭炼,就可收入气海,时刻以法力温养,因此此碗并不在先前的储物玉戒中。
只见他右指一点,口中诵咒,以术法聚出来一碗清水,然后竟然从碗底朝上冒出来一缕紫气,很快在水面上浮现出了副景象来。
其中一个衣衫素雅,姿容不俗的少女正在持着长剑杀阴鬼,不是江云绛又是谁?
卢天相得意道:“这口窥真宝碗可是我奶奶叫问星宗的长老帮忙炼制,内含推演仙术,属于秘宝。我之前和江云绛缠斗收集了她的气息,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我这宝贝得用吧!”
少蘅抬头看他。
就像民间耕种的农夫不会知道她在当侯府千金时,一道菜肴要如何费心烹制,一口就吃掉他们整年的花耗。
修行尚不足一年的自己,如今所知大多得于在妙法阁中她颇无章法地翻看各种书籍,底蕴到底欠缺了不少,自然难想象出卢天相这样出身的弟子都掌握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器或仙术。
“不过没关系。”少蘅心里低语。
卢天相蒙荫于长辈们的威光下,而她会成为辉煌的缔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