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胥白酸得牙都要掉了。
见到李莲花出来,他笑着上前:“李莲花,赏个脸,喝一杯?”
李莲花捏了捏眉心,歉然一笑:“实在是惭愧,恐怕今日不行,我一夜未眠,这会儿真的要去好好睡一觉,改日。”
胥白莞尔:“好。”
李莲花绕过他,推门进了颜青离隔壁的房间。
简单洗漱过后,这才沉沉睡去。
李莲花是个凡人,许是没想到还能入梦一说,因而他的梦中根本没有设结界。
胥白畅通无阻地进到了李莲花的梦中。
他仰头望去,粉色的天空。
看起来,是个美梦。
这才打量着四周环境,周围的场景他很熟悉,明显就是桃花坞。
这座院子坐落在山脚的位置,院子中间栽种有一棵郁郁葱葱的腊梅树。
是颜青离的院子。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小院里突然传出沙沙的声音。
那是有人踩在落叶时,落叶发出的响声。
胥白回眸看去,是李莲花端着饭菜朝这边走。
李莲花经过他时,脚步顿了一下,环顾四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胥白大摇大摆地站在他面前。
他是魇狐,梦就是他的主场,无论是谁的梦。
不过,李莲花能觉察到他的存在,也是让他略显惊讶。
李莲花最终没发现什么,又端着饭菜敲响了颜青离的房门:“颜主,吃饭了。”
颜青离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李莲花,唇角笑弯,连声音里都掺杂些许笑意:“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两人并肩在亭中落座。
李莲花笑意温软,照顾着颜青离吃饭,颜青离就着他的筷子,吃下他喂过来的饭菜,一边和他说着方才看的闲书里的趣事。
李莲花坐在对面,望着她的目光始终带着笑意,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满溢了出来,他偶尔插上一两句点评,总是恰到好处地戳中笑点。
日光透过梅花,斜斜落在亭中,落座的两人情意浓浓,宛若金童玉女。
刺得胥白眼睛疼。
胥白缓步走到亭中,桌上都是些简单的吃食,两人聊的也都是些普通的话题,这样平凡的场景……
就是李莲花的美梦?
胥白还在沉思,突然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他出现在另一个场景里。
周围变成了一处山林,黑沉压抑,这里是桃花坞的入口。
他抬眼想看看天色,那葱葱茏茏的老树却几乎遮挡住一切,依稀能看出天色是黑压压的。
这是又做了噩梦?
正在这时,颜青离冷漠的声音响起:“三月之期已至,李莲花,你可以走了。”
胥白寻着声音走到两人附近,倚靠着大树幸灾乐祸。
李莲花抬眼看她,声音有些干涩:“一定要赶我走吗?”
他眼里都是水色,眼尾晕红成一片。
沉默半晌,颜青离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约定,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也该允诺。”
她掏出一块玉塞到李莲花手上,又道:“这是我的信物,你拿着它去天元宗,自有人会将你奉为座上宾,天元宗是第一宗门,资源多,加上你天赋高,或许不足百年就可飞升,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李莲花握着那块玉佩的手紧了紧,道:“你心悦我吗?”
林中突然刮起一阵风。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越发衬得林子里一片诡静。
胥白眼眸微眯,心悦个屁。
稍等片刻,还是没等到颜青离开口回答。
李莲花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起来,他看向她,神色认真而严肃,带了些寻根问底的执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沉默半晌,颜青离用平静且淡漠的语气说:“李莲花,我一直觉得你很有分寸,你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分寸?”李莲花忽而自嘲地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李莲花比她高半个头,垂首看着她时,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是,可我现在就想越界一次,心悦?不心悦?分明就只有两个答案,很难回答吗?”
“不难,但是没有任何意义。”颜青离从表情还是声音都很平静,“出了桃花坞,记忆都会被抹掉,你也不例外。”
说着,她抬手就要施法。
李莲花蓦地桎梏住她的手腕,缓缓放在心口,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就算忘记了又如何?再见到你,哪怕是再听到你的名字,我依旧会对你爱慕难舍。”
胥白看得牙酸:“……”
这狗男人真会说话。
颜青离仿佛是被这句话烫到般,猛地别开眼睛,不再与他对视,半晌后才道:“你不会再见到我。”
李莲花垂下头,虔诚地亲吻她的手腕,道:“你的神庙想必到处都是,我如何见不到?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心悦我?”
“李莲花……”
颜青离不自觉出声。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李莲花的声音里夹了颤抖。
颜青离平静问道:“你动心的是我吗?如果没有见到过另一个自己的人生,哪怕遇到我,在那时,我与你的旧人你会选谁?”
李莲花微微一愣。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半天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于是哑然失声。
胥白眸光陡然一寒,眼瞧着颜青离的神情逐渐失落,他忍不住抬手打穿了李莲花的梦境,四周顿时变成了一处灰沉沉的空间。
李莲花蓦然回神,小天道也入过他的梦,这里很明显是他的梦境,看向阴沉沉的胥白,沉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胥白抬手,直接以花瓣做剑,袭向李莲花。
李莲花反应极快,微微歪头避开,脸色就此冷了下来。下一刻,胥白身影直接逼近李莲花,他一把扯住李莲花的领口,说话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既然心里有人,为什么来招惹她?”
说着,一拳就往他脸上揍。
“我没有。”李莲花本来就烦他烦得不行,见他不分青红皂白揍人的模样,直接挥拳跟他打了起来,两人谁也没动用灵力,你一拳我一脚以男人的打法纯肉搏起来。
说不上谁占上风。
论暴躁凶狠程度,胥白占上风。
若论游刃有余,李莲花占上风。
半晌,两人齐齐躺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很默契的是,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脸打肿。
胥白捂着脸,感觉自己亏了。
魇狐在梦中受的伤会带到现实,但梦境主人却只会痛,并不会像他一样真正受伤,这也是魇狐族入旁人梦境唯一的不足。
胥白冷声道:“既然心里有人,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李莲花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打过架了,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我没有。”
胥白质问道:“那你犹豫什么?”
李莲花坐起身,缓缓垂眸。
若在那时与她相遇,而他满心满眼都是单孤刀的尸体,又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对旧人又……那时的他太难敞开心扉去接受一个人,他、他或许会真的让她受委屈。
这也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
若换作是他,他也很难去相信这样一个人会突然爱上自己,只是那些事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他只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他甚至没敢奢望她能很快地接受他。
他所求不过是三月之期过去,他能留在桃花坞,能陪着她,哪怕只是邻居,只是点头之交。
他们可以慢慢来……
他会慢慢证明他的真心。
午夜梦回,他也庆幸过。
还好,还好不是那时的他与她相遇。
李莲花淡声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