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纪玄霜在生育中心有特权,否则他根本进不了这生育中心,还会被强制带到疯雄院。
此刻,纪玄霜苍白的手指扣住操作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青。
监测屏的红光映在他眼底,像燃烧的余烬。
“先不必。”他抬手切断通讯请求,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里抽出一支幽蓝药剂,“我想试试,我最新的实验成果。”
容信瞳孔骤缩,“这是用荒星带回的噬晶虫腺体制的抑制剂?可活体实验还没……”
“我在南风白星时,已经亲自做过分子模拟。”纪玄霜将药剂注入颈侧静脉,他微微蹙眉,却连一声闷哼都未曾溢出。
药液注入的瞬间,监测屏上的红灯不再闪烁得那般急促,崩溃值停在了73%的刻度上,虽未下降,却也暂时遏制住了继续攀升的势头。
纪玄霜紧绷的脊背稍稍放松了些许,可额角细密的汗珠依旧不断滚落,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能压制24个小时,届时我再调整配方。”
容信攥紧的拳头抵在唇边,眼眶泛红,“首席,您这是何苦?噬晶虫腺体会让你的精神力本源受到不可逆的侵蚀啊!”
精神力本源是产生精神力的核心所在,一旦受损,轻则精神力等级下降,重则可能永远失去精神力,沦为废人。
这对于一个在科研和精神力领域都登峰造极的纪玄霜来说,无疑是自毁前程的冒险之举。
纪玄霜并非从事精神力研究的专业药剂师,但通过对基因链的深度解析,他得出以牺牲精神力本源为代价,换取精神力稳定的可行路径。
不过,这种研究在星际主流学术界看来,无疑是离经叛道、危险至极的。
毕竟精神力本源是星际公民最珍贵的天赋与能力根基,无数人穷尽一生都在寻求精神力的提升与突破。
而纪玄霜却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去削弱它,这种近乎“自残”的科研方向,必定会让他在学术圈内饱受争议与非议。
噬晶虫腺体是荒星由于特殊环境孕育出的变异生物器官。
其蕴含着强大且复杂的能量波动,其腺体分泌的物质能对精神力产生强烈干扰与调节作用。
简单理解就是以毒攻毒,用其狂暴能量短暂压制精神力崩溃的狂潮。
但,比起被精神力裹挟着走向失控深渊,纪玄霜宁可主动踏入这危险境地,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这也是纪玄霜答应雌皇去荒星接虞从梦的主要原因!
很幸运的是,噬晶虫腺体在荒星确实存在,且他成功带回了关键样本。
这几日,纪玄霜察觉到崩溃值有过下降的痕迹,安抚气息来源于虞从梦,可他查探过虞从梦的身体,却并没有丝毫精神力波动的痕迹。
后来应激创伤让他反复精神内耗,内心各种情绪交织碰撞导致精神力崩溃至此,让他无暇再深入探究此事。
如今,为了能在这研究上多撑些时日,他不得不冒险使用这未经充分验证的噬晶虫腺体制剂。
雌皇固然能帮他疏导精神力,可每次面见雌皇,他都会想起自己那些不堪的经历,再度恐怖、恶心。
“我自有分寸。”纪玄霜声音清冷,却难掩决然,“放心,我能撑到把欧米伽项目完成。”
届时,就算沦为没有精神力的废人,也算为帝国科研、为种族延续燃尽了最后一丝光热,事业上也无憾了。
帝国雄性自幼都被灌输着守护种族延续、为帝国繁荣奉献一切的信念,纪玄霜也不例外。
他首先是帝国的科研脊梁,而后才是虞从梦的前夫侍。
前者是事业,后者是情感,他能理性地将两者区分,即他恨毒了虞从梦,也会尽可能不让个人恩怨干扰到自己热爱的事业。
纪玄霜抬手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看到容信手上拿着的关于虞从梦的入住安排,眸光微微一动,“她住在哪儿?”
容信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纪玄霜问的是虞从梦,连忙翻开手中的资料查看。
“虞小姐被安排在创生方舟顶层的独立尊享VIp套房,这是雌皇身边的嵇奈大人特意嘱咐的。他还说……”
容信顿了顿,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纪玄霜的神色,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纪玄霜微微蹙眉,“还说什么?”
容信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嵇奈大人还说,让您多关照虞小姐,毕竟她如今怀着皇室血脉,不容有失。”
“什么照顾?”纪玄霜的眸光瞬间冷了几分,讥诮一笑,“分明是过来敲打我的。雌皇这是怕我对虞从梦不利,特意借嵇奈之口来警告我。”
容信垂下头,不敢言语。
虞从梦干的那些事,在帝国的上流社会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纪玄霜所遭受的屈辱与伤害,众人皆心知肚明。
雌皇如今这般举动,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在偏袒虞从梦,全然不顾纪玄霜的感受。
“罢了,随他们去吧。”纪玄霜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底的烦躁,“对了,把她那个陪同的夫侍弄到蜂巢公寓去。”
容信不理解。
蜂巢公寓离蜕茧舱基地倒是近,可顶层套房明明有足够的空间和房间安排霍司珩居住。
首席却执意要将霍司珩安排到蜂巢公寓,难道……?!
容信心头一跳,连忙劝说:“首席,你万万不可为了那么个糟糕恶劣的雌性,毁了你的前程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纪玄霜大概猜到了容信心里的念头,不禁觉得荒谬又好笑,“你觉得我支开霍司珩,是想对她下手?”
“难道不是吗?”容信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挠了挠头。
纪玄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是。”
“那是我想多了。”容信连忙赔笑,“好,我这就按你的吩咐去安排。”
容信转身匆匆离去,生怕再多留一会儿又惹得纪玄霜不悦。
纪玄霜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有些放空地望着前方。
他有个说不出口的私心,那就是他讨厌看到虞从梦待在一起,他们亲热交融的气息让他感觉很不适。
不是嫉妒、不是醋意,而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抵触与厌恶。
他这个人强迫症极重,洁癖症也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哪怕是恨,也要恨得纯粹、恨得分明,容不得一丝杂质掺杂其中。
虞从梦和霍司珩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他心底,让他无法忽视,更无法平静。
所以他把霍司珩支走蜂巢公寓去了,那里本是产妇的父母、兄弟姐妹、其他七大姑八大姨等亲属的临时居所。
虽比不上顶层套房的奢华舒适,但设施也算完备,足够霍司珩居住。
这样的安排既较符合生育中心的规则与惯例,也能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相对于基因圣殿的人满为患,“创生方舟”这边直接就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了。
大屏数据中心显示待产的雌性只有11人,要知道首都星大约有10亿人口啊!
虽说生育中心多达三千多家,但第一生育中心的地位超然,是众多雌性心中梦寐以求的生产之地。
即便如此,待产人数依旧稀少,足见帝国生育率之低已到了令人揪心的程度。
虞从梦的检查情况很好,怀孕八周,每个胚胎大概有一颗小葡萄那么大。
它们在子宫内刚刚开始形成独特的形态,如同两颗小巧的果实,静静生长。
医生们细致地观察着影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孩子发育得十分健康,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
当帝国的生育相关医生待遇很好,压力也超级大。
若是没有帮助产妇顺利诞下健康子嗣,不仅职业生涯会蒙上阴影,还可能面临来自法律与社会的双重问责。
更何况这里的医生认得虞从梦,这“祖宗”怀的又是双胎,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此刻检查结果良好,他们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许,彼此交换着如释重负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