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浅被他抓得生疼,却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剧烈颤抖,和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与狂喜。
她看着他狼狈不堪、满眼猩红的样子,心头剧痛。
连忙点头,语速飞快地解释:“是,我没事,我刚刚是去救人了。”
裴云深在听到“我没事”三个字的瞬间,最后紧绷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他一把将她狠狠地、紧紧地、用尽毕生力气地拉进怀中。
那拥抱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生生嵌入自己的骨血里。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才能填补那刚刚经历过的,足以将他灵魂都撕裂的巨大空洞。
“没事就好……”
他滚烫的唇贴着她的鬓角,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烈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枯叶。
就在这紧紧相拥、生死相隔后重逢的刹那。
裴云深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怀中人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至死不渝。
方才那灭顶的绝望和此刻焚心的狂喜,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同一个答案。
他不能没有她!
这份认知来得如此猛烈,几乎让他再次发疯。
隔着衣衫,叶溪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疯狂的速度撞击着。
擂鼓般的心跳声诉说着他刚刚经历的地狱与天堂。
让她再次无比清晰地知晓裴云深到底有多爱她。
爱到可以付出生命。
那么……
便顺着自己的心意吧。
而此刻,周围那死寂般的沉默,终于被这峰回路转的一幕打破,化作了无数道交织着震惊、唏嘘与深深动容的目光。
黎星澜捂着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却是混合着喜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而看见这一幕,刚刚收到消息,策马狂奔而来的黎景泽勒住了缰绳。
他高踞马上,风尘仆仆,俊美的脸上却是一片骇人的阴沉。
眼睛死死地锁在废墟边缘那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上,仿佛淬了寒冰。
一股从未有过的、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嫉妒和挫败感,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这份感情如此浓烈、如此刻骨铭心。
他真的可以让她变心吗?
在这一刻,他引以为傲的自信出现了裂痕。
而就在黎景泽身后稍远一些的阴影里,另一道身影也刚刚停下脚步。
姜沉渊几乎是耗尽了所有内力,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此刻正剧烈喘息,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胸膛剧烈起伏。
看到场中那紧紧相拥的两人时,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焦急与担忧瞬间褪去,只余下一片空茫的苍白。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是一种几乎将他淹没的苦涩。
那苦涩如此浓烈,仿佛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看着那画面如此和谐,却也如此……刺眼。
他身旁的海叔见状,浓眉紧锁,看着自家殿下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那掩饰不住的落寞,心中不忍。
无所谓地开口道:“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殿下,你想要,从那个昭平侯手里抢过来就是,何必在此自苦?”
姜沉渊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相拥的身影,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入灵魂深处。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苦的弧度。
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不,海叔,她不是物件。”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继续道:“不能用抢的,更何况……”
他的目光落在叶溪浅安然依偎的侧影,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沉重:“……你看他们二人如此深情厚意,裴云深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在他身边,必定……会过得很幸福。”
姜沉渊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翻涌的酸涩压下。
最终化作一句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承诺:“所以……我不想强迫她,只要她安好……就好。”
海叔闻言,虽然依旧无法完全理解这种“放手”的情意,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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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昭平侯府门前两盏风灯摇曳,将裴云槿单薄的身影长长地投在石阶上。
她早已在此伫立许久,目光死死咬住长街尽头。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仿佛重锤,狠狠凿在心口,敲得那悬而未决的惊惶与煎熬愈发沉重。
终于,长街尽头,两个熟悉的身影撕开浓重的暮霭,轮廓渐次清晰。
从得到消息后,一直死死压制在胸口的巨石瞬间崩裂。
巨大的狂喜决堤而出,猛烈地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与克制。
她旋即不顾一切地提起裙裾,像离弦的箭,又像风中失落的叶片,直直朝着两人奔去。
那几步路短促得几乎容不下呼吸,却又漫长如跋涉了万水千山。
她踉跄着奔至近前,脚步仓促,险些扑倒在地。
幸而裴云深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臂稳稳托住了她的臂弯。
裴云槿站稳之后,眼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钉在了叶溪浅身上,一瞬不瞬地凝视着。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要奔涌而出。
可最终喉头滚动,发出的只有破碎的呜咽。
她说不出话,只有汹涌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
滚过她苍白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裴云深的手一直紧握着叶溪浅,像是风暴中不曾松开的锚。
因此叶溪浅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擦着眼泪,脸上漾开一个微笑。
所有的言语都沉入了那片滚烫的泪海深处。
唯有彼此都懂的眼神,诉说着比千言万语更重,更滚烫的安心。
和裴云槿告别之后,叶溪浅和裴云深回到了浅乐居。
大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夜风,却关不住满室未散的惊悸。
灯烛昏黄,将两人相叠的影子长长投在墙壁上,如同纠缠的藤蔓。
裴云深的手依旧紧紧扣着叶溪浅的手腕,那力道未曾松懈分毫。
叶溪浅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不放。”
裴云深的声音低沉而固执,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