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字子衿——哦,此处非表字之时,且称他陈郎君便是。此刻,他正栖身高处,目不转睛地俯瞰着下方的动静。辽人那些个家伙,按照他那七扭八歪——咳,是精心布置的计策,在树林深处猫着腰,埋伏着陷阱与兵丁。陈郎君瞧着,心里头既像揣了只兔子般蹦跶,又像饮了热酒般发烫。他潜身在不远处的一隅高岗,将一切尽收眼底,分毫不敢懈怠。
时辰到了。正是王荆公(王安石)理应启程的日子。瞧这清晨,雾霭轻薄得像美人面上的罗纱,初升的日头将金光丝丝缕缕地洒下来,照得大地一片温柔。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自城郭方向迤逦而来,行止间自有章法。打头那辆马车,瞧着朴素得很,没什么金玉堆砌的俗气,可偏偏透着一股子沉稳大气的威仪,让人一见便觉车内之人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可不,这幅派头,便是那位名震四海的王荆公了,任谁看了,怕都会如此猜想。
那辽人首领,唤作耶律洪,生得熊腰虎背,一脸络腮胡子像野草般茂密。他得了陈兴传递的消息,虽不知这汉人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但“王安石”这三个字,对他们而言,诱惑力着实太大。此刻见车队果然来了,耶律洪眼中精光一闪,高高举起手,猛地向下一挥!
“杀——!”
霎时间,原本寂静的树林仿佛活了过来。无数黑影自林木间,自草丛下,“唰唰唰”地窜出,迅疾得像被惊飞的鸦群,带着凛冽的杀意,直扑向官道上的车队。喊杀声登时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刀剑撞击发出的金石之声此起彼伏,密集得像雨打芭蕉,响彻云霄。
王荆公的护卫们,果然名不虚传。他们训练有素,反应极快,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已然结成阵型,长刀出鞘,与那些辽国杀手们绞杀在一起。场面刹那间变得异常混乱,人影交错,血光飞溅,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陈兴藏在高处,将这一切瞧得清清楚楚。他心知,此刻便是最佳时机。这混乱,是他一手促成的开端,亦是他浑水摸鱼的契机。他深吸一口气,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孤影,悄无声息地自高岗滑下,借着林木的掩护,潜入了这场人间炼狱。
周遭,尽是刀光剑影的闪烁,耳边是濒死的哀嚎与兵器的铿锵。陈兴身姿矫健,宛若穿花蝴蝶,又似林间幽魅,在缠斗的人群和横七竖八的尸体间灵活穿梭。他并非要加入混战,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辆朴素却威严的马车。他必须趁着双方杀红了眼,顾不上周遭细节的当口,悄悄地接近目标。
然而,王荆公的护卫们,比传闻中更加棘手。他们不仅仅是武艺高强,更胜在配合默契,进退有度。即便辽国杀手人数占优,且个个是久经沙场的恶狼,这些护卫们依然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硬生生地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哎呀,这些个护卫,瞧着文绉绉的,动起手来却像铁打的!”陈兴一边躲避着飞来的流矢和被击飞的刀刃,一边在心里头咕哝。他紧紧攥着手中那柄特制的“静音匕首”——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削铁如泥,更妙的是,刺入人体时几乎没有声响,是暗杀的绝佳利器。他的眼神,像饿鹰锁定猎物般,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和马车旁围成一圈的精锐护卫们。
就在陈兴借着一棵倒下的老树掩护,准备向前突进时,一道凌厉的劲风忽然自身侧袭来。他侧首一瞥,只见一名辽国杀手,满脸狰狞,挥舞着一柄带着倒钩的大刀,直朝着他的腰间砍来。这杀手显然是在混战中看到了陈兴的异常——这小子不恋战,只往马车方向去,定有问题!
“兀那厮,哪里走!”那杀手吼声如雷,惊得陈兴差点手一抖。
陈兴心中暗骂一声“蠢货”,手上动作却不慢。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柳絮般朝后飘开,堪堪避过那势大力沉的一击。刀锋贴着他的衣角划过,带起一阵凉风。不等那杀手收势,陈兴已然欺身上前,膝盖猛地顶向对方的腹部。
“嘭!”一声闷响。那杀手惨叫一声,身子弯成了虾米,魁梧的身躯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落在地,短时间内是爬不起来了。
解决掉这个小麻烦,陈兴并未耽搁,再次化作一道幽影,继续朝着马车方向潜行。他知道,时间宝贵,每一息的迟疑都可能葬送计划。
然而,越接近马车,护卫们的防线便越发严密,也越发难缠。这些围绕在马车四周的,才是王荆公真正的贴身近卫,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他们不像外围的护卫那样被辽人死死牵制,而是组成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圆阵,将马车护得严严实实。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陈兴的与众不同——他太安静了,太有效率了,与那些正面硬拼的辽人杀手截然不同。他们不再只顾着与辽人缠斗,而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眼神像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陈兴接近的方向。
“嘶……麻烦了。”陈兴藏身在灌木丛后,看着那铜墙铁壁般的阵型,感到一阵头疼。这些护卫,一个个眼神锐利,配合精妙,简直像一个整体。他们的站位,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刀尖指向,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默契。想要突破他们,可比想象中要难上十倍不止。
陈兴心中暗自叫苦,早知如此,也许该再多引些辽人来外围,将他们缠得更紧些?可事已至此,后悔无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此刻,他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箭已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他矮着身子,猫着腰,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沿着地面低伏前进。他试图寻找这铁桶阵的破绽——也许是某个护卫短暂的走神,也许是他们轮换站位时的微小空隙。
“那边!”突然,一名护卫厉喝一声,手中的长刀如同毒蛇吐信般,直刺向陈兴藏身之处。
陈兴暗叫一声“糟”,但他反应更快,几乎在被发现的同时,身形已然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知道硬闯是找死,只能与这些精锐护卫们周旋,试图用自己鬼魅般的身法和出其不意的杀招,来撕开他们的防线。
“叮!”“锵!”
刀剑交击声比外围的战场更加清脆,也更加致命。这些护卫的刀法精湛,招招不离要害。他们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一个人攻击,另外几人立刻封锁陈兴可能的退路。陈兴的身法虽妙,但在这样严密的围堵下,也显得左支右绌。他手中那柄“静音匕首”,此刻与其说是用来刺杀,不如说是用来格挡和寻找破绽。
他曾试图用匕首划破对方的衣衫,试图用无声的伤口制造混乱,但这些护卫的反应速度和防守技巧都远超预期。他们的甲胄结实,动作迅捷,几乎不给他任何下手的机会。即使偶尔找到缝隙,也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划伤,根本无法动摇他们的防线。
陈兴感到越来越吃力。他的体力在快速消耗,精神也高度紧绷。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必须精准无误,稍有差池,便可能血溅当场。他环顾四周,其他地方的厮杀依旧激烈,但这片区域,却仿佛成了以他为中心的独立战场。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危险,都汇聚到了他一人身上。
“不能再拖了……”陈兴咬紧牙关。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护卫们会越来越适应他的身法,他的优势将荡然无存。必须搏一把!
他眼神一凝,锁定住其中一名护卫。这名护卫身形稍显矮小,但刀法凌厉,且站位是防线的关键一环。陈兴决定从他这里撕开口子。
他佯装力竭,身形踉跄,引得那矮小护卫以为有机可趁,持刀猛攻上前。就在对方刀锋及体的一刹那,陈兴猛地发力,不是后退,而是向前!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入对方的怀中,左手肘狠狠撞击对方的胸口,右手则紧握“静音匕首”,寒光一闪,直奔那护卫的脖颈。
然而,就在匕首即将得手之际,另一名护卫的长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来,逼得陈兴不得不放弃攻击,狼狈地向后翻滚,避开这致命一击。
“好险!”陈兴心中惊出一身冷汗。这些家伙,简直是滴水不漏!他们的配合,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
他重新站稳身形,眼神变得更加凌厉。既然无法找到破绽,那便……制造破绽!
他不再保留,将自己所有的速度和技巧都倾注于接下来的动作。他的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像一道黑色的旋风在护卫阵型外围高速盘旋。他不再试图正面突破,而是不断地试探、骚扰,用匕首的尖端点、划、刺,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叮!叮!叮!”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响成一片。护卫们被陈兴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他们的阵型开始出现微小的松动。就是此刻!
陈兴眼神一亮,他看到一个瞬间的机会——一名护卫为了格挡他刁钻的一击,左侧的空门暴露了不到半息!
他没有任何犹豫,身形猛地加速,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射向那个缝隙。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将“静音匕首”藏在手心,右手则抽出腰间备用的一把短刀,朝着那名护卫狠狠掷出!
短刀带着破空声飞去,那护卫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就在他格挡的瞬间,陈兴已经冲到了近前,左手中的“静音匕首”如同毒蛇般探出,直插对方的腋下——那是甲胄难以完全覆盖的要害!
“噗!”匕首无声地刺入。那护卫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身体便猛地一僵,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破了!”
陈兴心中狂喜。他成功地撕开了这层坚固的防线!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剩下的护卫们便已经反应过来,怒吼着朝着他扑来。他们眼中燃烧着愤怒与杀意,知道眼前这个闯入者才是真正的威胁。
陈兴顾不上与他们缠斗,他现在离马车只有数步之遥!他像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向马车,将身后追来的护卫们甩在身后。
他到了!他终于冲到了马车近前!
然而,就在他即将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一道强大的气息突然爆发。不是来自车内,而是来自马车旁,那几位之前一直沉默,仿佛只是普通侍卫,但此刻却散发出令人心悸压力的身影。他们是护卫中的护卫,隐藏得最深的守护者。
“止步!”其中一人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他们同时迈步上前,将陈兴拦在了马车门前。
陈兴的眼神与他们交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些,才是真正的硬骨头!他们与之前那些护卫不同,他们的气息更加内敛,却更加危险。他们的眼神告诉陈兴:跨过此线者,死!
他精心策划的暗杀行动,已至最关键时刻。那辆马车近在咫尺,目标仿佛触手可及,可眼前这最后的几步路,却比之前突破千军万马还要艰难。
那么,陈兴能否跨越这最后的阻碍,成功接近王安石?在这混乱不堪、杀机四伏的战场上,他接下来又会遭遇怎样的生死危机?他苦心孤诣布置的一切,能否在这血雨腥风中达成他那隐藏至深的目标?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而战场上的局势,也因为陈兴的闯入,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陈列刀光影,风起血满鞍。
兴心存一念,破阵意不寒。
入林身如魅,近车步履难。
局面浑且厉,护卫铁壁团。
刺向层叠阻,孤身向危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