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接下来比较关键的步骤,就是堆烧法。我们要将矿石和木炭分层堆叠燃烧,制作成简易烧结块。这个堆烧法谁比较熟悉?”
人群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片刻后,一位头发略显花白的铁匠站了出来。
这位老者虽然衣着朴素,但站姿挺拔,目光炯炯有神。
“老师傅贵姓?”王飞含笑问道。
“小人姓姜,打铁二十多年了。”老者拱手答道,声音沉稳有力。
......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王飞详细讲解了从铁矿石预处理到制备焦炭的全套工艺。
他设计的三丈多高的高炉令在场所有人惊叹不已,要知道,当今天下最高的冶炼高炉也不过四尺高。
从水力鼓风到预热空气设计,王飞如数家珍,将每一个环节都讲解得清晰明了。
这些浸淫铁匠行当几十年的老师傅们听得如痴如醉,时不时还会提出一些专业的问题,王飞都能对答如流。
到了午饭时分,王飞留下众人一同用饭。
简单的饭菜配上几壶米酒,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下午,岳海峰接过讲解的任务。
“这次生产,我打算采用流水线作业方式。”
“何谓流水线作业?”江钲作为岳海峰的下属,被岳海峰时不时蹦出两个新名词弄得厌烦不已。
岳海峰抬抬手打断江钲,声音洪亮继续说道,“预计需要招募九千人左右参与生产,分三班轮换,就像朝廷的‘作院’制度一样。”
他掰着指头细数:“每班采矿800人、燃料制备500人、冶炼1000人、铸造700人。”
“普通工人每月工钱五百文。”岳海峰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工匠们,“当然,诸位都是行当里的高手,每人每月三两银子!”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沸腾。
这个年代,普通做工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未必有200文工钱,普通工人直接开出500文工钱就是高薪岗位了。
而这些技术工人更可以拿到普通打工人十几倍的工钱!
众人议论纷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岳海峰不得不连声招呼,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明天就开工!”岳海峰目光严肃,“具体事务由王编判负责,江指挥使协助。”
王飞和江钲同时拱手:“属下遵命!”
岳海峰亲自去监督水力锻打设备的修建,而高炉炼铁的重任则交给了王飞和众位铁匠。
临走前,岳海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成果!”
众人齐声应诺,岳海峰满意地点点头:“散会!”
第二天,岳海峰带着一群木匠和工匠,直奔北门江一条支流,阳光下,河流清澈见底,两岸林木葱郁。
他伫立在河岸边,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水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图纸。
一夜雨过后,河水涨了些,溅起的水花在晨光中泛着金色。
岳海峰弯下腰,摸了摸河水,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他精神一振。
“看这水势,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岳海峰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沿着河岸缓步行走,脚下偶尔踩到松软的泥土,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岳海峰仔细勘察着水流的速度、河道的宽度以及地势的落差,脑海中不断比对设计图纸上的数据。
那些数字和线条在他脑中翻滚,仿佛活了过来,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身后的木匠们交头接耳,不明白这位新来的少保大人为何对一条普通的小河如此上心。
只有少数几个年长的工匠若有所思,他们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
“少保大人,您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地方啊?”一个年轻的木匠终于忍不住问道。
岳海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河道中的一块突出的岩石,水流撞在上面,激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看到没有,水流在这里加速了。我需要找到最适合修建水力作坊的地点,既要水力充沛,又要便于运输和建设。”
“水力作坊?”木匠们面面相觑,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木匠拱手道:“大人,我听闻南方有用水推磨的,莫非您是要建那个?” 岳海峰微微一笑:“差不多,但更复杂些。”
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岳海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却越来越亮。
河道在蜿蜒中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有的地方宽阔平缓,有的地方狭窄湍急。 终于,在一处河道转弯的地方,岳海峰停下了脚步。
这里河道相对狭窄,水流因地势落差而变得湍急有力;
岸边地势平坦,可供搭建作坊;
最令人满意的是,周围树木茂盛,是上好的建筑材料。
“就在这里!”岳海峰指着河岸,语气笃定。
他转身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这地方简直是天造地设。\"
工匠们见大人拿定了主意,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挥舞着斧头和锯子,伐木、削皮、加工,干得热火朝天。
刀斧劈砍的声音、锯子拉扯的声音、工匠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河岸边木屑飞扬,叮当作响。
岳海峰则拿着图纸,在作坊的预定地点来回走动,时不时地指导他们,确保每一个位置的规划都按照他要求的。
“这个做个库房!”
“这边偏远点,适合用作工人房!。”
“这里修个打铁炉,回头要烧点铁胚测试水里锻打!”
一连几天,岳海峰都起早贪黑,甚至在月光下还在检查进度。
那股劲头,连向来以勤勉着称的工匠们都自叹不如。
他的手上磨出了水泡,衣服上沾满了木屑,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那个即将完成的水力作坊。
这一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梢,岳海峰已经站在河边,望着几乎完成的水车。
他心中既期待又有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