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缝下的通道比想象中更长。青铜灯台排列出的路径蜿蜒向下，深入冰川腹地。青光映照下，冰壁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像是置身于某种巨兽的血管中。
“这鬼地方......”胖子喘着粗气，青铜化的右臂在低温下发出细微的“咔咔”声，“比蛇沼还邪门。”
我握紧铜鼓，里面的青铜树枝持续散发着温热，与手腕上的蛇纹产生共鸣。越往下走，这种联系越强烈，甚至开始影响我的视觉——冰层中不时闪过模糊的影子，像是被封冻的人形。
“看到了吗？”我指着冰壁，“里面有人。”
胖子凑近检查，摇头：“只有气泡。你眼睛出问题了。”
但我确定那不是幻觉。随着深入，影子越来越清晰：男女老少，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表情或平静或狰狞，全部被封在冰中，如同琥珀里的昆虫。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身体某处有青铜化痕迹。
通道突然到了尽头，前方是一面光滑的冰墙，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与全息地图上的标记一致。我按照张起灵笔记上的指示，将铜鼓贴在冰墙中心，然后敲击七下，每次间隔三秒。
沉闷的鼓声在狭窄空间回荡。第七声刚落，冰墙内部传来\"咔嚓\"的碎裂声，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整面墙轰然崩塌，露出后面的景象——
我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冰洞边缘，下方是令人窒息的奇观：冰川已经融化出一个直径近千米的碗状凹陷，中央矗立着青铜树的顶端。那不是我们在广西见到的树形，而是一个更加复杂的结构，像是无数青铜管道编织成的倒立圆锥体，表面布满六边形的孔洞，每个孔中都嵌着一个青铜铃铛。
“蜂巢......”胖子喃喃道，“真他妈是个蜂巢。”
确实，整个结构像极了放大的蜂巢，只是材质是青铜的。更令人不安的是，它正在有节奏地脉动，如同某种活物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有青黑色的雾气从孔洞中渗出，在空气中形成扭曲的蛇形。
“看那边！”胖子指向蜂巢底部。
几个人影在青铜结构间移动，穿着阿宁公司的制服，但行动僵硬得不似人类。望远镜下，他们的皮肤已经大面积青铜化，眼睛泛着金属光泽，正机械地将某种容器中的液体倒入蜂巢的孔洞中。
“他们在喂养它......”我胃部一阵绞痛，“那些容器里装的是什么？”
胖子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别处吸引：“天真，九点钟方向。”
调整望远镜，我看到蜂巢另一侧的平台上站着几个人。即使隔着这么远，那个挺拔的黑色背影也一眼就能认出——张起灵！他身边是穿白大褂的汪淼和几个黑袍人，他们似乎正在争论什么。
“找到小哥了！”我正要起身，胖子一把拉住我。
“等等，不对劲。”他指向张起灵脚下，“看影子。”
起初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但仔细观察后发现：阳光下，所有人都投下正常的影子，唯独张起灵的影子扭曲变形，像是有自我意识般蠕动，偶尔还会分裂成多条蛇形！
“那真的是小哥吗？”胖子声音发紧。
我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靠近查看。沿着冰洞边缘，我们发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小路，蜿蜒通向底部。路上散落着各种装备：氧气瓶、冰镐、甚至还有几把枪，但不见使用者踪影。
“小心。”我捡起一把手枪检查，“弹匣是满的，说明主人没来得及开枪就......”
“就变成了下面那些东西。”胖子接口，指了指远处几个已经完全青铜化的“人”。
随着接近蜂巢，空气变得浑浊起来，带着金属腥味和某种腐朽的甜腻。我的蛇纹灼痛加剧，但同时也赋予我一种奇怪的适应力——呼吸没有其他人那么困难，眼睛也不受雾气刺激。
胖子的情况正好相反。每走一步，他的青铜化就似乎加重一分，现在连左眼都开始泛出金属光泽。更可怕的是，他告诉我这过程毫无痛苦，反而有种诡异的愉悦感，像是“回归”。
“坚持住。”我给他注射了最后一支抑制剂，“见到小哥就有办法了。”
“如果那真是小哥的话。”胖子苦笑。
我们躲在距离平台百米远的一块冰岩后观察。张起灵背对我们站在蜂巢前，汪淼正激动地比划着什么。黑袍人（现在能看清他们戴着青铜面具）围成一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最后阶段需要守门人亲自激活。”汪淼的声音随风飘来，“否则能量无法贯通三地节点。”
张起灵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触碰蜂巢表面。接触的瞬间，他的双眼突然泛起青铜光泽，与蜂巢的脉动同步闪烁！更惊人的是，整个蜂巢的铃铛同时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共鸣，冰层随之颤抖，仿佛随时会崩塌。
“他在帮他们？”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胖子突然按住太阳穴：“不对......不是自愿的......他们在控制他......”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还是那个乱码号码，这次只有三个字：
“看脚下”
我低头看去，冰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趴下来仔细辨认，差点惊叫出声——冰下三米处，封冻着另一个张起灵！他双眼紧闭，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皮肤上结满冰晶，但没有任何青铜化的迹象。
“这......”我大脑一片空白，“有两个小哥？”
胖子也看到了，脸色变得煞白：“上面那个是假的？还是这个是克隆体？”
没有时间思考，冰层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的平台上一片混乱，黑袍人四散奔逃。汪淼拽着“张起灵”后退，而蜂巢中央的茧状物（就是照片上那个“终极”）开始剧烈脉动，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
“要孵化了！”胖子大喊。
我们本能地寻找掩体，但下一刻，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冰层下的张起灵睁开了眼睛！那双眼没有青铜光泽，而是我熟悉的、深邃如古井的黑眸。他隔着冰层与我对视，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
“敲鼓”
我毫不犹豫地抓起铜鼓，用尽全力敲击！鼓声与蜂巢的铃音形成奇特的对抗，声波在冰洞中回荡。冰层下的张起灵抬起手，掌心贴在冰面上，与我仅一臂之隔。
手腕上的蛇纹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顺着血管迅速蔓延至全身。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仿佛我的意识正在脱离身体，穿过冰层，与下方的张起灵建立某种联系——
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水般涌入：张起灵被汪淼囚禁在蜂巢内部，被迫激活系统；真正的\"终极\"不是茧中的生物，而是整个青铜网络本身；1995年确实有东西从青铜门溜出，现在它伪装成了......
联系突然中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我们藏身的冰岩上！是黑眼镜，但他现在的样子比上次更加可怕——全身70%以上已经青铜化，左眼完全变成了青黑色的晶体。
“跑！”他嘶哑地吼道，“系统已经启动，轮回不可逆！”
“什么轮回？”我扶起他，“上面那个张起灵是假的？”
黑眼镜的嘴角渗出青黑色液体：“不全是......是它的一部分......1995年溜出来的......”他突然抽搐起来，“快走......去长白山......只有那里还能......”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僵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全青铜化，最后定格成一个痛苦嘶吼的雕像。
冰洞另一侧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转头看去，几架阿宁公司的无人机正朝我们飞来，机腹下挂着某种青铜装置。
“撤！”胖子拽起我就跑。
我们跌跌撞撞地往回逃，身后无人机紧追不舍。就在即将被追上时，冰层下突然传来巨大的“咔嚓”声——一道裂缝从蜂巢方向闪电般延伸过来，正好吞没了无人机！
爬上通道的过程简直是场噩梦。胖子的半边身子已经不听使唤，我不得不半拖半背地带着他前进。青铜树枝在铜鼓中疯狂震动，像是要挣脱出来回到蜂巢。
终于回到冰裂缝入口时，我们瘫倒在地，精疲力尽。远处传来持续不断的冰崩声，整个冰川都在颤抖。我摸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新短信，这次来自赵诚：
“直升机在坐标32.154接应，速来。解雨臣有生命危险。”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怀疑。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解雨臣真的还活着吗？
“去不去？”胖子喘着气问。
没等我回答，地面再次震动，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剧烈。冰裂缝边缘开始崩塌，我们不得不迅速撤离。在最后的回眸中，我看到蜂巢中央的茧已经完全裂开，里面空空如也——
“终极”已经孵化，不知所踪。
手腕上的蛇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形成共鸣。在那一瞬间，我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正朝着长白山方向移动，速度极快。
而更可怕的是，它给我的感觉......竟有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