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泽燃,饭做得了赶紧出来吃!”陈舒蓝炒勺都快抡冒烟了,快速装盘盛饭,从简易厨房里陆续端出三菜一汤。
等伺候小祖宗吃完饭,收拾好屋子之后,她还要抓紧时间赶去村口,能在相国富交班之前两人汇合。
洗衣刷碗,小院重新恢复整洁。
催促相泽燃时,陈舒蓝又把角落里的猫碗换水装粮,期待家属院附近的野猫深夜光顾。
然而相泽燃只是嘴上答应,却很久都没有从屋子里出来。
陈舒蓝强压下恼怒,推开铁门便闯了进去。
发现儿子趴在小床上,手上捧着什么喃喃估算。
“怎么才四百三十一块七毛五啊……”
耳边响起母亲的怒吼,相泽燃身子一缩,将钱快速贴身压进了校服:“来了来了,妈你别急……”
“能不急吗?!里里外外一堆事儿,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相泽燃埋头默默吃完了饭。陈舒蓝交代几句便出门而去。
静静等了许久,大门外的胡同里不再有动静之后,相泽燃捧着那把零钱,骤然喟叹。
这些钱他攒了一年多——每天牺牲午休时间,咬着个馒头四处捡塑料瓶换的。
虽然过年时会收到压岁钱,然而那些钱陈舒蓝从来都是独自收起来,说要给他存到十八岁成年。
平日里父母给的那些生活费,相泽燃还要买笔买纸买用具,也根本剩不下什么。
他知道周数疼他,把那么大一个存钱罐送给他,还没有追究他偷钱的事情——可是相泽燃是个爷们儿,他抹不开面子的同时,更不想因为这种事低周数一头。
既然从家里得不到支持,那就自己去找!去赚!
怀揣着这笔巨款,相泽燃惴惴不安穿过村子去公交车站等车。
村南头虽然也有公交站,那些车次都是发往市里的,他们要想坐车去县城,只能去北头的小车站等车。
好在,他有过许多次坐车经验了。
县城正中心的那个便民街,离周数周末补习的少年宫没多远。他能自己找到少年宫,这次也肯定能坐车坐到便民街。
相泽燃惴惴不安捂着怀里的巨款,绕过乘客拥挤的中部,独自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
相国富以前跟他说过,汽车上小偷不少。他绝对不能,在这一环节出现纰漏!
只好耳听八方,目不斜视,死死盯住每一位乘客的动向。
小公交慢慢悠悠,穿梭在车流里,随着乘务员大姐的报站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相泽燃长舒一口浊气,脚下悬浮飘下了公交车门。
视线拉远,惊奇地张大了嘴巴。
人山人海——便民街是京郊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商业街。
东西各有一条半封闭式街道,中间被县城主干马路切断,集中了服装百货、生活日用品、餐饮小食等多种店铺。
商业街旁边甚至有两个大型商场,人流攒动非常时尚!
晚上,便民街摇身一变形成夜市,挤满了街头美食和附近居民。
小马跟他提起过,西口据说有一个旱冰场和超大浴池,就连最时髦的电影院也建落在旁边,周围聚集了游戏厅、录像厅,甚至还有网吧和酒吧!
这条神秘、喧嚣,从早到晚川流不息的便民街,只存在于邻里间的交谈里。
相泽燃无数次幻想它里面的盛况,却没有真正踏入过。
此刻,怀揣着贴身存放的“巨款”,他喉头滚动,咽下唾沫,慎重的向前迈去。
“周数,这是你的证书。”文哥从讲台上跃下,将手里其中一本红色证书递给周数,“领队喊了你半天名字,怎么没上去领。”
“第二名而已。”周数淡淡瞥了一眼,“恭喜。”
文哥短促发出一声哼笑:“学校的任务罢了。你看不上,难道我就看得上了?”
见周数接过证书转身欲走,挑眉拉住了他:“行了行了,难得见面。新学校怎么样,聊两句。”
然而周数只是闷闷不出声,带着烦躁的颤了颤嘴角。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很想早点离场,又碍着学校的安排不得不留下。
文哥打量着周数的表情,全然写着“没什么意思”五个大字。
“噗嗤”一声,震颤着肩膀在一旁憋笑。
周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无语,冷冷横他一眼:“想笑就笑。”
——果然近朱者赤。
文哥有时候的突然跳脱,总能让他联想到那个刘新成。
“哈哈哈哈哈哈……”文哥捂着肚子笑得身形摇晃,抹了把眼角,“不逗你了。且完不了事儿呢,反正咱俩都走不了了,不然……”
文哥故意嘘住话头,眼神闪烁藏起笑意,靠了过来。
周数不愿配合这种小把戏,突然一步侵入安全距离,抵在文哥鞋尖。带着薄荷味的呼吸喷在耳廓:“中戏落榜生都得跟你补课。”
文哥歪头后撤,仿佛在举手投降,晃了晃胳膊。那本荣誉证书上硕大的“第一名”,间接拆穿了这种示弱。
证书在肘关节划出金色弧光,文哥转身时懒声补刀:“你确实应该着急。回去看看你那个小朋友,和他的绯闻对象。”
周数眼尾跳动,指甲刮擦着文哥拍过来的证书,默默收进背包,单肩甩在身后。
看着文哥健硕的后背,周数双手插兜跟了上去,始终维持半米间距,脚步踩踏在文哥的影子上。
两人踏踏的脚步声,在教学楼通道里形成延迟回响。
之前回去那次,周数只顾着解决相泽燃的课业问题,对那些喋喋不休的校园日常选择性略过。
相泽燃分享了那么多新鲜趣事,却对新同桌闭口不谈。
直到此时遇到文哥,他才知道——清榆小学早就传开了,四年二班的相泽燃,在和李染秋谈恋爱。
文哥单脚顶在墙上,肩胛骨倚靠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包没有拆封的烟,递给周数。
周数厌恶的皱了皱眉。文哥收回,他自己也没有抽烟的习惯。
“上次就跟你说过,小朋友不是那么容易养的。”
周数顶了顶腮,喉结下方投出阴影。他抬手松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平整的布料扯出一丝褶皱。
站在栏杆处却没有扶上去。
“我之前一直好奇,你们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呢。”文哥旁敲侧击,引诱着周数说出小心思。
然而周数脚下转动,以同样的姿态靠在文哥旁边,两人影子交叠在墙面。
他斜倚在斑驳的墙面上,后脑勺与水泥墙仍旧留有空隙。
周数蓦然一笑:“那你呢。刘新成那么拢着你,你是喜欢还是厌恶。”
当捕捉到文哥的视线闪躲时,周数加深了那个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