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寒意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贴上了她的后背。
那感觉不像实体,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气息,瞬间渗透了她的衣物,直抵肌肤,甚至似乎要侵入她的骨髓。
她几乎是本能地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身后那团半透明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怨灵。
那怨灵没有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此刻,它似乎正将某种无形的东西,传递给她。
“啊啊……”
海拉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串破碎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那怨灵身上的幽蓝光芒开始迅速黯淡,原本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浓重怨气,竟如同冰雪消融般,在一瞬间彻底消散了。
它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又或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缓缓地、轻飘飘地化作了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贴在她背上的那股冰冷感也如同退潮般,迅速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得不可思议的感觉,那温暖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从她的灵魂深处涌起,像是一股温柔的暖流,包裹了她全身。
那暖意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也驱散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让她紧绷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
“不要怕……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是一个整体,也是家人……”
一个温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间般的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音没有来源,却带着无比的真诚和安抚的力量。
海拉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似乎是刚刚消散的怨灵留下的。
“呜……”
她猛地一惊,抬手慌忙地去擦眼角。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惊慌。
她低头看去,指尖沾上了湿润的泪滴。
下一秒,她像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猛地转过身子,朝着刚刚怨灵消散的方向——虽然那里空无一物——却下意识地用脸颊在那片虚空中蹭了蹭,仿佛在寻求一个真实的拥抱。
“不想……不想一个人……被忽视……好可怕……呜……”
她终于放开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呜咽着吐露出了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秘密。
那声音里充满了脆弱和无助,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被忽视的痛苦,独自一人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暖意,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久违的、真实的连接感。
那些意识知道自己可以随时帮助海拉,但是……总要让这孩子自己成长一下。
他们却未曾想到一件事……因为被忽略的尸身结合而成的海拉……对于孤独,对于被忽视的恐惧。
即便是到了如今她也完全接受不了那种感觉……她试过感受,但当时的意识都决定先暂时断开连接。
即便诞生至今,她也没有感受过……那种完全孤身一人的感受,那种……被忽视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而清晰的脚步声。
起初像是犹豫不决,随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带着一丝急促,敲打着这过于安静的空气。
海拉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耗费巨大的力气。
她微微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因为这个动作而颤动了一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目光缓缓投向门口的方向,似乎连询问“是谁”的力气都没有。
门被轻轻推开,阿米娅出现在门口。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跑过来的。
她的眼神在看到海拉的第一时间就变得有些复杂,带着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海拉小姐……”阿米娅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明显的关切,“你没事吧?”
她停在离海拉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海拉没有回答,只是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阿米娅的心沉了下去。她记得凯尔希医生说过,她那里有一个计数器,那个计数器连接着海拉小姐的精神状态。
刚才,那个一直保持稳定数字的计数器突然开始剧烈波动,像是在发出警报。
平日里冷静得近乎冰山的凯尔希医生,那一刻脸上也出现了罕见的慌乱,立刻让她立刻过来查看海拉的情况。
阿米娅的目光更加仔细地落在海拉脸上。
她的心猛地一揪。
她看到海拉白皙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泪痕的痕迹,湿湿的,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阿米娅不觉得海拉小姐会哭,但眼角下方那淡淡的水痕,却像是最直接的证据。
海拉小姐……她哭了吗?
这个念头让阿米娅的心脏骤然收紧。
海拉平日里似乎完全没哭过,从未见她如此失态。
那泪痕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让她如此痛苦的缘由?
阿米娅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担忧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怜惜又带着一丝无措地落在海拉那苍白而脆弱的侧脸上。
海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颤抖,她努力扬起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得苍白无力。
“阿米娅……我没事的……”
她又吸了吸鼻子,试图将那不听话的酸涩感压下去,鼻尖泛红,眼底也蒙着一层水汽。
阿米娅显然并未相信,并未相信海拉的话语。
因为即便不使用能力她也感受得到,海拉身上的那种未曾消散的绝望。
“海拉小姐……没事了,没事了。”
阿米娅如此说着,同时上前将海拉抱进了怀里。
她下意识想要用能力,但……脑海间回荡的是凯尔希的叮嘱。
不能对海拉使用能力……
但……她也不想继续看着海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