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能回来,是意外之喜。
楼逸尘原本以为她不会回来,毕竟在她的心里,他楼逸尘是世间最恶,人间修罗。
但是她竟然回来了。
楼逸尘觉得,有的事情或许还能重新计较一下。
比如,他原本打算循序渐进,温和一些让她慢慢走进他的府里。
但是按照沈菡现在的着急程度,或许进度上会比他预料的要快得多。
至于,沈菡为什么会如此急躁?
楼逸尘不在乎,他只要面前这个人能够乖乖入怀……
不乖也可以。
这是沈菡近两日来第三次面对上楼逸尘,也是距离最近的一次。
她坐在桌子对面,明明隔了一个桌子,沈菡却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沈菡清了清嗓子,她看着面前的楼逸尘,努力稳住声音:“我想知道,你想要怎么帮我……还有,什么叫做常常看见我就行?”
楼逸尘浅笑着给她倒了杯清茶:“就在这里。”
他说:“醉九霄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会来,王府之中有一个千里镜,隔着一条街也能看见这里。沈夫人常常过来,我能远远的看您一眼,我就满足了。”
沈菡觉得楼逸尘实在变态,忍不住抬手朝他的脸扇了过去。
手抬起来的一瞬间,沈菡有点后悔,但是因为惯性又收不回去。
好在,楼逸尘挡住了。
他抓着她的手腕,脸上的笑容缓缓结冰:“这是什么?”
沈菡想要抽回手,却没收得回来,她勉强笑道:“王爷,对不住了,刚刚王爷说话的时候我手抽筋儿了,不是想要打你……”
楼逸尘不是说这个。
他看着她手腕上的一圈青紫,明显是被人大力抓握形成。
郭虎比沈菡要提前反应过来,他迅速出门拿了药油进来:“王爷。”
楼逸尘抓着沈菡的手腕,将药油均匀地涂抹在皓白的手腕上,药油的浅棕渐渐浸润了两人的肌肤,染上温度。
楼逸尘竟然在给她揉淤青。
沈菡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他刚刚问的,是她手腕上的伤。
手腕上传来温热酥麻的痛意,却远不及心里的痛。
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楼逸尘为她轻轻揉着伤口,眼泪在脸颊上连成串似的滚落。
明明一个外人都能看见她手上的伤,可是同床共枕了三年的枕边人却不知,甚至这伤就是他做的。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沈菡的哭声渐渐变大,拿着房间里所有人的手帕擦眼泪和鼻涕。
沈菡觉得,自己都这么哭、这么毁掉自己的形象了,楼逸尘总该不会还对自己感兴趣吧?
她虽然很久之前就觉得楼逸尘可能对她有非同一般的占有欲,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能够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现在的这种情况,沈菡即便再害怕他,也只能与虎谋皮。
等到沈菡哭够了,鼓起勇气去看楼逸尘的时候,却发现他神色温柔平静,甚至带了些欣慰。
但沈菡再想去看,却发现那类似于欣慰的神色,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缓缓说:“真的就只是看看我就可以?”
回应她的,是楼逸尘的轻笑,以及沉默了许久才说出来的:“是。”
沈菡微微抿唇:“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楼逸尘也不隐瞒,或者说,按照他如今的地位与身份,根本不屑于隐瞒:“我打算,让他身败名裂。沈夫人会舍不得吗?”
“求之不得……我需要做什么?”
“沈夫人时常来这里坐坐,我瞧见了沈夫人的身影,心里高兴了,说不定动作也会快上许多。”
“好,我希望在两个月之内,就能够跟他和离。”
楼逸尘瞧着她这跟花猫一样的脸蛋,明明怕他怕得想要逃跑,却还要鼓起勇气跟他做交易,提要求……
越看,越觉得可爱,迷人。
“成交。”他说,语气轻松惬意。
沈菡不自觉的心里松了口气,或许在她的心里觉得,楼逸尘本来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的。
她坐着马车回到宋家,正好碰见柳梦柔要出门。
“哟,姐姐这一大早就风尘仆仆的,是干什么去了?”
柳梦柔穿着一身绯色对襟蜀锦裙,头上的钗环叮当作响,看起来富贵逼人。
而沈菡出门匆忙,只着一身浅色长衫,看起来气势就弱了几分。
她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柳梦柔,这么久没见,你的审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土。”
柳梦柔脸色一变,她嘴角的笑容抽了抽,最终叹了口气:“姐姐,你不懂我现在要去检查家里的田产铺子,我得好好打扮一下才能镇得住他们……真羡慕姐姐,可以落个清闲。”
沈菡白了一眼,真是有病,宋家这几个天天亏欠的铺子,她在炫耀着什么?
没再理会她,沈菡转身离开。
而柳梦柔还以为沈菡是生气了,心里更加得意,朗声道:“有的人呢,别真以为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就算没了你,我一样能够把宋家给撑起来,你看好吧!”
柳梦柔的马车缓缓行驶至东街,一家首饰铺子前。
账单已经准备好了,全都清清楚楚摆在台面上。
柳梦柔捧着账单,她看着面前的进项,皱起了眉头:“怎么忽然降了这么多?明明之前这家铺子每天都能进项五十两银子,现在怎么才十两?”
张掌柜愁眉苦脸道:“柳娘子,您可能不知道,之前咱们家都是夫人负责找的货源,可现在夫人那边不管家了,货源也就给我们断了,这是夫人还未加进来之前的货源,已经是最划算的了。”
“她怎么能这么做!”柳梦柔咬牙切齿,“这不是在报复将军府吗?那些货源难道你不能去谈吗?”
张掌柜看向身边的年轻男人:“宋四,你来说。”
宋四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一点也不把柳梦柔放在眼里:“柳娘子,您说的轻巧,那货源是夫人谈下来的,人家也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才给那么低的价格,就算我们去谈人家也不给啊。”
柳梦柔皱起眉头:“难道就他们家一家货源?其他地方呢?难不成只有这一家?”
柳梦柔看着柜子上明显十分粗糙的发簪,这种东西要收一两银子?就算是白送给她,她戴出去都嫌弃丢人呢!
宋四撇了撇嘴:“柳娘子这么有本事,那你去找好了,问我干什么?”
柳梦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人是姓宋?应该是宋家的旁支,难怪会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忍着怒气离开了,就算这一家不行,还有其他几家呢!
“柳娘子,我们家会纺织锦绣纹样的人是夫人的,已经被带走了……”
“之前管账的走了,现在我们还在理账单呢!”
“你谁啊你,一个妾室而已,我可是宋辞朝的叔伯!”
回到宋家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柳梦柔碰了一天的钉子,吃了一肚子的火气。
她出门的时候有多风光,回来的时候就有多憋屈。
回来的时候,看见竹刃拎着食盒回来,顿时一股子怒火冲上了脑门,她拦住竹刃:“你这是在做什么!谁让你日日去醉九霄买吃食?将军府一向廉洁自爱,怎么能容得下你们这么铺张浪费?!”
竹刃看了她一眼,说:“一个妾室,竟然还管上夫人了,又不是花你的银子!”
说完,转身就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她。
柳梦柔险些要把下嘴唇都咬破:“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竹刃才不管她,径直回去了。
静云连忙安慰:“姨娘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您还怀有身孕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你说得轻巧,一个丫鬟都敢爬到我头上,以后这个家里还有谁能看得起我!”
静云眼珠子一转,小声说:“姨娘不过是个奴婢而已,您以后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家里的家产,那些人明显是在故意刁难您,我看,就是夫人故意想让您知难而退……”
柳梦柔这会儿也气消了些,她冷冷扫了一眼沈菡的院子:“现在是谁能得到将军的心,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去请将军,就说我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