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城郊竹林在夜风里发出沙沙轻响,苏信的鞋底碾过腐叶,掌心的汗将袖中机关的铜扣焐得温热。云雪裳的雪魄剑鞘擦过竹节,冰棱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与她腕间的寒毒印记交相辉映 —— 自三日前在云家祠堂修复精魄,她的步法愈发轻盈,却也让血手门的追踪术有了可乘之机。
“二十步外的竹梢在滴水,” 苏信忽然停步,指尖划过腰间的 “辨位铃”,“三息内有十三道杀机,正北、西南、东南,呈品字形合围。”
云雪裳的剑尖垂落,寒芒在腐叶上冻结出蛛网般的冰纹:“烈阳教的‘焚心步’,毒龙帮的‘蛇行纹’,还有血手门的三阴蝶气劲 —— 他们联合了七大门派。”
话音未落,东南方的竹影突然扭曲,十八道赤红火矢破风而来,正是烈阳教的 “烈阳箭”。苏信一把将云雪裳拽进竹林深处,袖中射出的不是银针,而是浸过 “雪蟾丹” 毒液的竹刺,专破火系功法。火矢在空中爆开,火星溅在竹叶上却瞬间熄灭,反而腾起淡紫色烟雾 —— 苏信早就在竹林中布下 “淬毒竹膜”,遇火即释放迷幻毒雾。
“中计了!” 毒龙帮帮主 “赤练” 王彪的咒骂声从西南传来,他的蛇形软鞭刚沾上毒雾,鞭身竟开始融化。苏信趁机甩出袖中细索,勾住竹梢上的机关,十二架弩箭从不同方位射出,箭头涂着的,是能让人经脉逆行的 “逆血散”。
“苏信,你敢用苏家禁药!” 血手门右使 “毒蛛” 冯三娘的尖啸响起,她的三阴蝶弯刀劈开弩箭,却发现刀身正在结冰 —— 云雪裳的雪魄剑不知何时已绕到她身后,寒芒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白雾。
“冯三娘,你袖口的火漆印,” 云雪裳的剑尖抵住她后颈,“和三日前在城西当铺出现的暗桩一样,血手门这次,可是把家底都搬来了?”
冯三娘猛然转身,弯刀上的剧毒却在雪魄剑的寒毒前不堪一击。她这才惊觉,云雪裳的寒毒不再是以往的虚弱状态,此刻的冰棱竟能直接冻结她修炼二十年的 “三阴真气”。
“烈阳教的蠢货们,” 苏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已攀上竹梢,手中握着的,是能引动天雷的 “雷耀符”,“你们教主的‘烈阳诀’,在这竹林里,怕是连火折子都点不着吧?”
烈阳教三长老 “焚天” 牛猛怒吼着拍出掌心,却见地面的腐叶在毒雾中燃起诡异的蓝火 —— 正是苏信特制的 “焚心毒火”,专烧内家真气。牛猛的掌心刚沾上蓝火,经脉便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他这才想起,三个月前在云府库房,正是这种毒火毁了他们半车火药。
包围圈出现松动,苏信趁机发出信号,竹林深处的 “天机阁” 暗桩引爆事先埋好的雷火符。惊雷般的炸响中,毒龙帮的弟子们发现脚下的土地正在下陷 —— 苏信早就在此布下 “迷踪陷坑”,坑底插着的,是涂满 “百日醉” 的竹刺。
“别恋战,先拿云雪裳!” 冯三娘看出苏信在保护同伴,突然改变策略,带领五名血手门死士直扑云雪裳。雪魄剑的寒芒连斩三刀,却见死士们服用了 “丧心散”,竟不顾经脉反噬强行进攻。
云雪裳的寒毒在体内翻涌,却在精魄的共鸣下格外顺畅。她忽然想起石室中先祖手记的记载,剑诀一变,雪魄剑竟在周身三尺内凝结出冰晶铠甲,将死士们的毒刀弹开。冯三娘的瞳孔骤缩,她认出这是云家失传已久的 “雪魄冰甲”,只有完全掌控精魄的云家嫡女才能施展。
“冯三娘,你腰间的三阴蝶香囊,” 苏信不知何时落在她身侧,银针抵住她腰间的 “气海穴”,“是三日前从云昊的侍妾那里偷的吧?他可知道,你早就勾搭上了烈阳教的教主?”
冯三娘的脸色剧变,苏信说的正是血手门与烈阳教的秘密盟约。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信,信中提到烈阳教答应事成后分三成宝藏,却没说会被苏信截获并篡改内容 —— 此刻,烈阳教的人正因为她的 “背叛” 而迁怒,毒龙帮的弟子也发现自己中了苏信的离间计。
“杀了这个贱人!” 牛猛的怒吼传来,他的掌心还在淌血,“她私吞了我们献给血手门的火琉璃!”
冯三娘见势不妙,突然甩出袖中暗器,却被苏信的银针精准击落。她这才惊觉,苏信的针法比三个月前快了三成,每一道暗器轨迹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雪裳,去破东北方的‘烈阳阵’!” 苏信大喊,“他们的阵眼在那棵三百年的老竹下!”
云雪裳会意,雪魄剑划出半圆,冰棱顺着竹根蔓延,老竹应声而倒,露出下面的火漆阵图。烈阳教的阵法失去阵眼,火矢顿时失去准头,反而误伤了毒龙帮的弟子。
混战中,苏信注意到西北方的竹影始终未动,那里藏着的,必然是血手门门主 “血手人屠” 屠九公。他忽然想起在云立墓室找到的密信,屠九公与云战霄约定,用云雪裳的性命换取宝藏钥匙,此刻必定在等待最佳时机。
“冯三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信突然抛出个小玉瓶,里面装着的,是从她密室偷来的 “三阴续命丹”,“没有这药,你体内的血蛊活不过三日 —— 而我,有解药。”
冯三娘的瞳孔骤缩,她清楚血蛊的厉害。苏信趁她分神,银针迅速封死她的 “肩井穴”,从她怀中搜出屠九公的密令:“五月十五前,务必生擒云雪裳,苏信可杀。”
“原来你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我,” 苏信冷笑,“云战霄怕我手中的苏家钥匙,更怕雪裳体内的雪魄精魄 —— 他要拿你们当炮灰,自己好渔翁得利。”
这话如巨石投入湖面,毒龙帮和烈阳教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本就因分赃不均心怀不满,此刻听说自己只是诱饵,顿时斗志大减。牛猛狠狠瞪了冯三娘一眼,带着烈阳教弟子退向竹林边缘,毒龙帮的人也跟着后撤,只剩血手门的死士还在疯狂进攻。
“屠九公,你还要躲到何时?” 苏信突然转身,望向西北方的阴影,“你以为用‘血河秘典’的血雾就能掩盖气息?”
阴影中走出个高大身影,屠九公的右手缠着绷带,正是三日前被雪魄剑冻伤的痕迹。他的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苏信能识破他的隐匿术:“苏信,你比你父亲更难缠,当年若不是云战霄执意留你一命,你早该和苏家一起葬身火海。”
苏信的假眼突然发出蓝光,屠九公的话让他想起乳娘临终前的话:“少爷,当年黑衣人中有个戴鬼面的,他说要留你一命,等你长大后……”
“原来你就是那个戴鬼面的凶手,” 苏信的声音冷如冰窟,“我父亲在你刀下求的,就是留我一命吧?”
屠九公大笑:“苏寒秋倒是条汉子,可惜太迂腐,宝藏钥匙本就是无主之物,凭什么让你们苏家世代守护?”
云雪裳突然出现在苏信身侧,雪魄剑的寒芒映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屠九公,你腰间的玉佩,可是我云家先祖的‘雪魄令’?当年父亲偷卖给你的,对吗?”
屠九公的手不自觉地摸向玉佩,正是这个小动作暴露了他的慌张。苏信趁机甩出袖中所有银针,目标不是屠九公,而是他身后的十二名血手门死士 —— 这些死士的经脉,早在三日前的密道中被苏信种下 “牵机引”,此刻银针激发,顿时七窍流血。
“你!” 屠九公惊怒交加,他终于明白,苏信早在云府布下天罗地网,就连他安插的暗桩,都成了苏信的棋子。
“屠九公,你以为联合七大门派就能必胜?” 苏信冷笑,“你看看竹林外,” 他指了指逐渐逼近的火把,“天机阁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你带来的三百死士,此刻怕是只剩三十个了。”
屠九公望向竹林外,果然见无数火把组成北斗星图,正是天机阁的 “天罗阵”。他知道再不走便是死路,突然甩出袖中血雾,趁苏信和云雪裳后退时,转身遁入竹林深处。
“别追,” 苏信拉住云雪裳,“他中了我袖中的‘雪蟾毒’,三日内必会经脉逆行 —— 我们的目标,是五月十五的禁苑之约。”
战斗结束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云雪裳看着满地狼藉,忽然发现苏信的左肩在滴血 —— 刚才为了保护她,他硬生生接了冯三娘的一刀。
“没事,” 苏信笑着扯下衣袖,露出小臂上的旧疤,“苏家的毒术,本就以血养毒,这点伤算什么。”
云雪裳却红了眼眶,取出雪魄剑穗上的冰蚕丝为他包扎:“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
苏信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在石室中看见的场景:七具石棺,七位先祖,用生命为后人铺路。而眼前的女子,明明该是养在深闺的才女,却为了真相和正义,在刀光剑影中拼杀。
“雪裳,” 苏信忽然轻声道,“等一切结束,我们去江南吧,那里的梅花,比京都的雪更干净。”
云雪裳抬头,眼中闪过微光:“好,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解决禁苑的秘典,还有……” 她指了指冯三娘的尸体,“血手门不会善罢甘休,屠九公虽然退了,但他背后的朝廷势力,才是真正的麻烦。”
苏信点头,从冯三娘身上搜出的密令,除了围攻计划,还有半张禁苑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 “玄武门下水道,五月十五子时潮涌”。他忽然想起在苏家密室找到的羊皮地图,玄武门的方位,正是当年开国皇帝藏钥匙的地方。
“天机阁的人传来消息,” 阿贵不知何时出现在竹林边缘,“禁苑近日调入了西域火琉璃,还有三百名血手门死士伪装成禁军,领头的,是大理寺卿的侄子。”
苏信皱眉,火琉璃能克制雪魄剑的寒毒,三百死士更是麻烦:“通知鬼面医,加快研制‘破冰丹’,另外,让阿福把假的宝藏地图,通过冯三娘的渠道,送到屠九公手里 —— 就说,钥匙在苏信的左眼,五月十五子时,玄武门见。”
云雪裳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你是说,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带着钥匙赴约,实则……”
“实则,我们从玄武门的下水道进入,” 苏信接过话头,“但在那之前,得先解决掉这些围杀的江湖势力 —— 他们今天的行动,已经暴露了云战霄的最后一张底牌。”
晨光穿透竹林,照在苏信的假眼上,金属部件闪过微光。这场围杀,虽然让他们暴露了雪魄冰甲和苏家毒术的底牌,但也让苏信确定,云战霄和屠九公的联盟并非铁板一块,只要利用好各大门派的贪心和猜疑,就能逐个击破。
“回云府吧,” 苏信轻声道,“翡翠该等急了,她肯定又准备了十几种毒药,要给这些邪派弟子‘饯行’。”
云雪裳轻笑,雪魄剑在晨光中收起,剑鞘上的冰棱纹与她腕间的寒毒印记相映成趣。这场江湖围杀,不过是复仇路上的一次小考,她知道,前方的禁苑,藏着更大的危机和真相,但只要有苏信在侧,那些血手门的毒计,烈阳教的火攻,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竹林深处,冯三娘的尸体旁,一枚刻着三阴蝶的玉牌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牌面角落,苏信悄悄留下的 “禁苑东巷” 假线索,正等着屠九公的上钩。江湖的恩怨,朝堂的纷争,宝藏的秘密,都在这张精心编织的大网中渐渐清晰,而苏信和云雪裳,这对在血与火中成长的云苏后人,正握着破网的剑与匙,一步步走向那个注定属于他们的、血雾弥漫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暮色再次降临时,云府的西跨院传来隐隐的药香,苏信正在调配 “醒魂散”,准备解救被血蛊控制的死士。云雪裳则在研究从冯三娘处缴获的血手门密典,忽然发现其中一页边角,画着与云家祠堂相同的冰棱纹 —— 原来血手门早就知道雪魄剑的秘密,一直在暗中策划夺取精魄。
“苏信,” 云雪裳忽然道,“你说,当年先祖们分开雪魄精魄,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苏信望着她手中的密典,想起石室中先祖的手记:“或许吧,他们用生命设下的局,就是为了等一个云苏后人并肩的时刻 —— 而我们,正在完成他们的遗志。”
窗外,猫头鹰发出三声长鸣,那是天机阁的平安信号。苏信忽然轻笑,这场江湖围杀,他不仅击退了敌人,还顺势在各大门派中埋下了猜忌的种子,为五月十五的禁苑之战扫平了部分障碍。
更深露重,云雪裳靠在苏信肩头,听着他讲解机关术的声音,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再险,只要两人联手,便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中,辟出一条属于他们的路 —— 一条逆骨之路,一条让真相重见天日,让冤魂得以安息的路。
血手门的围杀,不过是序章,真正的硬仗,还在禁苑深处等着他们。但此刻,在这宁静的西跨院,在彼此的体温中,他们暂时忘记了刀光剑影,只记得,他们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是破局的关键,是云苏两家遗志的继承者。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时,苏信的假眼突然发出微光,与云雪裳腕间的寒毒印记遥相呼应,仿佛在诉说着,属于他们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