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声惊起檐角宿鸟时,苏信已在云家祠堂的香案前跪了三个时辰。青铜烛台上的牛油烛烧至一半,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他新赐的玄鸟纹官服上,烫出细微的焦痕。云雪裳抱着一卷泛黄的族谱踏入祠堂,雪魄剑穗子扫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夜未睡?” 她将族谱轻轻放在香案上,玉指拂过苏信肩头的焦痕,“早朝时宁王党羽又在吏部闹事,你该多歇些。”
苏信抬头,目光落在祠堂第三根楹柱的暗格上 —— 那里曾藏着云家与苏家的秘辛,此刻却空空如也。他接过族谱,指尖划过 “云战霄” 三字旁的朱笔批注:“勾结外党,永不入祠”,忽然想起昨日在金銮殿上,皇帝赵祯看到太祖遗训时的震惊神情。
“雪裳,” 他忽然开口,“太祖遗训中提到的‘共治天下’,云家与苏家本是同盟,却因权力更迭成了仇家。” 他翻开族谱末页,露出夹在其中的半幅画轴,画上云家先祖与苏信的先祖共执玄鸟令,“或许我们该重新梳理两族旧档,看看还有多少秘密被埋在时光里。”
云雪裳点头,取出从云战霄书房搜出的青铜钥匙:“昨夜我在父亲的暗格里发现这个,纹饰与祠堂西侧的耳房门锁一致。” 两人绕过香案,只见耳房门前的青铜兽首环上,果然有与钥匙吻合的纹路。
耳房内积灰盈寸,中央摆着一口朱漆木箱,箱盖上刻着云家的雪梅纹与苏家的玄鸟纹。苏信启动左眼假眼,微光扫过箱盖缝隙,确认无机关后才敢开箱。箱中整齐码放着二十年前的密信,最上面一封盖着 “太子监国印”,落款正是宁王赵昱。
“原来云战霄早就知道宁王的真实身份。” 苏信展开信纸,目光扫过 “事成之后,云家可掌全国盐铁” 的字迹,“他以为抱上了皇族大腿,却不知自己只是枚棋子。” 云雪裳凑过来看,忽然指着信末的朱砂批注:“看这个,‘苏家幼子苏寒,务必要斩草除根’,这行字不是父亲的笔迹。”
苏信瞳孔骤缩,这行字的笔锋凌厉如刀,分明是宁王的亲笔。他想起在绝云峰地宫看到的宁王骷髅,其手中紧握的第三枚戒指上,同样刻着这种风格的暗纹。二十年前那场灭门案,每一个环节都透着宁王的阴狠,而云战霄,不过是被他用权力诱惑的执行者。
“苏信,你看这个。” 云雪裳从箱底取出一本账册,封面写着 “盐铁亏空实录”,里面详细记录着云战霄与宁王勾结后,如何通过调换盐引、私铸钱币等手段鲸吞国库。账册末页贴着一张泛黄的当票,竟是云家祖宅在江南的别庄,抵押给了血手门旗下的 “通宝钱庄”。
祠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周匆匆闯入,手中握着一封带血的密信:“公子,阴风谷传来消息,苏家死士遭袭,江临护卫重伤!” 苏信急忙拆信,只见信上用暗语写着 “血手余孽,夜袭义庄,速归”,落款是留守的苏家死士 “玄甲”。
“走!” 苏信将账册塞进怀中,与云雪裳跨上早已备好的快马。马蹄踏碎晨雾时,他回头望向云府的飞檐,玄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恍若二十年前那场焚尽苏家的大火,终于在今日照出了复仇的方向。
太行山脉的阴风谷口,暮色已合。苏信的坐骑在义庄前猛然止步,眼前的场景让他瞳孔骤缩 —— 义庄大门洞开,二十具苏家死士的尸体横陈门前,每人咽喉都插着一枚血手门的 “追魂镖”。江临倚在门框上,胸前伤口外翻,却仍紧握着半块血手门腰牌。
“公子……” 江临咳出一口黑血,“他们冲着玄鸟阁来的,魏无常的徒弟……” 话未说完便晕死过去。苏信立刻封住他的穴道,从怀中取出药王谷的 “九转续命丹” 喂下,转头对云雪裳道:“你守着江叔,我去玄鸟阁。”
玄鸟阁的青铜门半开着,门缝中渗出黑红色的液体,正是血手门 “血河大阵” 的痕迹。苏信的左眼假眼发出强光,照亮了阁内狼藉的景象 —— 书架倾倒,密卷散落,中央的水晶棺被劈开,苏寒秋的遗体不知所踪,唯有石桌上留着一张血书:“苏信,绝云峰的秘密,本宫替你揭开了。”
“魏无常!” 苏信怒吼,声音在阁内激起回音。他捡起地上的密卷,发现宁王党羽的名单被人用刀划得面目全非,唯有 “玄鸟令” 的下落被用朱砂圈住,旁边写着 “皇宫秘库” 四个大字。
云雪裳的声音从阁外传来:“苏信,江临醒了!” 苏信立刻奔出,只见江临挣扎着要起身,眼中满是愧疚:“公子,是我疏忽,魏无常的徒弟带着‘血魂幡’来了,他们…… 他们能操控死尸。”
苏信皱眉,血魂幡是血手门的禁器,用千人血祭炼制而成,能让死尸化为 “血尸” 听从操控。他望向义庄内的尸体,发现他们的伤口虽深,却无挣扎痕迹,显然是先被制住,再被血魂幡操控自相残杀。
“魏无常想干什么?” 云雪裳低声道,“难道他知道玄鸟令在皇宫?” 苏信摇头,忽然想起在绝云峰地宫看到的壁画,太祖与苏家先祖共治天下的场景中,玄鸟令悬浮在万民之上,而宁王的戒指却指向皇宫方向。
“他想颠倒黑白。” 苏信握紧拳头,“若让他在皇宫闹出动静,便可将罪名栽赃到我们头上,说玄鸟令是伪诏,太祖遗训是谎言。” 他转向江临,“江叔,麻烦你带云姑娘回京都,我去皇宫阻止魏无常。”
云雪裳立刻反对:“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 苏信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血魂幡需要七七四十九具尸体才能发挥最大威力,魏无常若要在皇宫动手,必定会先去乱葬岗收集死尸。我熟悉京都地形,能赶在他之前破坏血魂幡。”
江临挣扎着起身:“公子说得对,云姑娘,我们必须相信他。”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烟雾弹,“这是苏家秘制的‘迷魂烟’,可暂时迷惑血尸,你带在身上防身。”
苏信与两人分道扬镳,快马直奔京都乱葬岗。子时的月光惨白如纸,乱葬岗的枯树在风中发出呜咽,他刚跃过围栏,便看见三十具血尸正从土中爬出,每个血尸的脚踝都系着血手门的骷髅绳。
“来得正好。” 魏无常的声音从墓顶传来,他身着血红色长袍,手中的血魂幡猎猎作响,“苏信,你以为拿到玄鸟令就能赢?太祖的宝藏,终究是属于本宫的!”
苏信没有答话,袖中银针连发,直击血尸的 “百会穴”—— 这是血尸的弱点。然而银针入体后,血尸竟只是顿了顿,又继续前行,显然魏无常已用邪功强化了它们。
“省省吧,” 魏无常冷笑,“这些血尸都是死士,生前被下了‘血蛊’,寻常手段伤不了它们。” 他挥动血魂幡,血尸们突然加速,利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正是苏信熟悉的 “三阴断肠毒”。
苏信转身就跑,引着血尸群向乱葬岗深处的义庄旧址跑去。他记得那里有一处废弃的水井,井中填满了石灰 —— 这是苏家当年用来克制邪物的手段。果然,当血尸踏入义庄范围,石灰粉被踩得飞扬,沾到它们身上后竟冒出青烟,腐肉一块块剥落。
“你!” 魏无常怒吼,血魂幡挥得更快,血尸们不顾石灰灼烧,继续逼近。苏信趁机启动左眼假眼,观察血魂幡的符文排列,忽然想起《玄鸟秘录》中提到的 “破幡之法”—— 需用至阳之物攻击幡面中央的骷髅眼。
他摸出怀中的玄鸟令,令箭上的玄鸟纹在月光下发出微光,瞄准骷髅眼掷出。令箭穿透血魂幡的瞬间,魏无常发出惨叫,幡面燃起蓝色火焰,血尸们顿时失去控制,瘫倒在地。
“不可能……” 魏无常捂着胸口后退,眼中满是惊恐,“你怎么会知道破幡之法?” 苏信冷笑,捡起玄鸟令:“太祖早就料到有人会用邪术觊觎宝藏,所以在秘录中留下了克制之法。魏无常,你的阴谋该结束了。”
就在此时,皇宫方向传来冲天火光,苏信心中一紧 —— 难道还有第二波攻击?他顾不上追杀魏无常,跃上快马直奔皇宫,却在宫门前被御林军拦住:“玄鸟侯止步,陛下有旨,今晚任何人不得入宫!”
“放肆!” 苏信亮出玄鸟令,“宫内有危险,让开!” 御林军统领却不为所动,眼神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坚决。苏信忽然注意到他耳后有一枚血手门的骷髅刺青,立刻挥拳击向对方咽喉。
统领倒地的瞬间,皇宫内响起凄厉的惨叫,无数血尸从各个角落涌出,见人就咬。苏信这才明白,魏无常的真正目标不是乱葬岗,而是皇宫,他用乱葬岗的血尸做幌子,实则在皇宫布下了更大的血河大阵。
“苏信!” 云雪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与江临骑着马狂奔而至,“宫里的禁军被下了蛊,我们得赶紧去找陛下!” 三人冲进皇宫,只见太和殿广场上,血尸们正围着御林军厮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苏信忽然想起太祖遗训中提到的 “民心殿”,或许那里有克制血河大阵的方法。他带着云雪裳和江临直奔后宫,却在途中遇到宁王的贴身太监,对方见到玄鸟令,立刻跪下:“侯爷救命,陛下被血尸困在御书房!”
御书房内,皇帝赵祯握着宝剑,与两名血尸对峙,龙袍上已染满血迹。苏信的银针精准射中血尸的穴位,扶起赵祯:“陛下,可有太祖留下的神器?” 赵祯喘息着指向书架:“太祖画像后有个暗格,里面有……”
话未说完,书架突然倒塌,露出暗格中的青铜匣子,正是苏信在绝云峰地宫见过的样式。他立刻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卷《太祖平乱策》和一枚 “镇国玉玺”。当玉玺上的龙纹与玄鸟令产生共鸣时,整个皇宫的血尸突然停顿,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是……” 云雪裳惊呼,“太祖的龙气!” 苏信点头,太祖以龙气镇国,而玄鸟令代表民心,二者结合,正是邪术的克星。他将玉玺交给赵祯,后者高举玉玺,龙气所过之处,血尸纷纷化为灰烬。
魏无常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窗外,他望着玉玺和玄鸟令,眼中闪过绝望:“赵祯,你以为有这两样东西就能赢?当年你父亲杀我母妃,夺我太子之位,今日我就要让你们赵氏皇族断子绝孙!”
苏信这才明白,魏无常(宁王)的真正动机是皇位复仇,二十年前的灭门案、勾结血手门、争夺宝藏,都是他复仇计划的一部分。他挥动残损的血魂幡,竟强行召唤出已化为灰烬的血尸,作最后一搏。
“苏信,用玄鸟令和玉玺一起攻击!” 云雪裳提醒,苏信立刻将玄鸟令按在玉玺上,两道光芒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玄鸟虚影,直扑魏无常。
“不!” 魏无常的惨叫声中,血魂幡彻底碎裂,他的身体也在龙气与玄鸟之光中逐渐消散,最后只留下一枚红宝石戒指,滚落在赵祯脚边。
赵祯捡起戒指,眼中满是复杂:“皇叔,你何苦……” 苏信轻轻摇头,伸手合上魏无常的双眼 —— 无论曾经多么显赫,此刻不过是个被仇恨吞噬的可怜人。
天亮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皇宫的琉璃瓦上。赵祯望着手中的玄鸟令和玉玺,忽然对苏信深深一揖:“苏爱卿,谢谢你救了朕,也救了大胤王朝。” 苏信还礼:“陛下勿言,太祖遗训说‘民心为宝’,这是臣等的使命。”
云雪裳忽然指着远处的乱葬岗方向:“看,雾散了。” 众人望去,只见太行山脉的雾气渐渐散去,绝云峰的轮廓清晰可见,山顶的玄鸟旗在风中飘扬,仿佛在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是日,赵祯下旨清理皇宫,将魏无常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苏信则带着云雪裳回到云府,在祠堂重新供奉苏家先祖的牌位,云家与苏家的族谱终于合并,在 “玄鸟衔珠” 的族纹下列入彼此的名字。
江临伤愈后,主动请缨镇守阴风谷,守护苏家与云家的秘密。苏信知道,虽然明面上的威胁已除,但江湖中仍有血手门的残余势力,朝堂上也有宁王的旧部潜伏,真正的太平,还需时日。
深夜,苏信与云雪裳再次来到祠堂,望着合并后的族谱,心中感慨万千。云雪裳忽然指着族谱末页的空白处:“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写在这里吧。” 苏信转头看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比雪魄剑上的霜华还要温柔。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好,等天下太平,我们就生几个孩子,教他们读太祖遗训,练苏家毒术,守云家雪剑。” 云雪裳轻笑,靠在他肩头,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
祠堂的烛火忽明忽暗,苏信望着先祖的牌位,心中默默发誓: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他都会与云雪裳一起,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让玄鸟与雪梅的纹章,永远在大胤王朝的天空下飘扬。
至此,再探祠堂的秘密终于揭晓,苏信和云雪裳也在历经生死后,更加坚定了彼此的心意。而那个曾经充满仇恨与阴谋的祠堂,此刻正见证着两族的和解,以及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