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斜挂在云府西跨院的老槐树上。云昊攥紧手中的青铜令箭,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令箭表面的云纹在月光下渗出暗红,仿佛凝固的血迹。他身后二十名黑衣人呈扇形散开,靴底踩着苏信三日前新铺的青砖,却未触发任何机关 —— 这些人皆是血手门精锐,深谙苏家机关术的破解之法。
“少爷,前院传来消息,三长老带着护院往祠堂去了。” 一名黑衣人低声禀报,面罩下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耐。云昊冷哼一声,烈阳诀的真气在掌心翻涌,将令箭上的血珠震落:“苏信那小子定是躲在祠堂,以为靠祖训就能稳坐钓鱼台?告诉弟兄们,今日若拿不下族徽,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云府。”
祠堂门前的青铜香炉突然发出 “当啷” 巨响,炉中香灰被真气震得四散飞扬。云昊抬头,只见云雪裳立在台阶上,雪魄剑横在胸前,月光为她的白衣镀上一层冷霜,身后二十名清风堂弟子手持淬毒弩箭,箭头正对准黑衣人眉心。
“云昊,你私闯祠堂,按祖训当断一指。” 云雪裳的声音如同雪魄剑上的寒霜,“放下令箭,束手就擒,我可向陛下求个全尸。”
云昊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云雪裳,你以为靠几个杂碎就能拦住我?” 他挥手示意,身后黑衣人同时甩出袖中弯刀,刀身上的血手门符文在夜色中泛着幽蓝,正是苏信三日前在库房剿灭的那批毒刃。
战斗一触即发。黑衣人呈雁翎阵推进,弯刀带起的毒雾在地面留下焦黑痕迹,却见清风堂弟子不闪不避,弩箭齐发,箭矢上绑着的黄色符纸正是药王谷的 “破毒符”。毒雾与符纸相撞,发出滋滋声响,前排黑衣人突然捂住喉咙,面罩下渗出黑血 —— 他们的弯刀早已被苏信暗中调换,刀刃上的毒药竟是血手门秘制的 “噬心毒”,专克本门弟子。
“你竟敢用我们的毒!” 一名黑衣人首领怒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江淮口音。云昊心中一惊,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库房,苏信曾以 “清点兵器” 为由,将血手门的毒刃全部收走,原来早已暗中替换了毒药。
就在此时,西侧角门突然传来喊杀声。云昊的表弟云明轩带着十名旁支弟子闯入,却在看见云雪裳手中的青铜族徽时猛然驻足。那族徽底座的 “太祖遗训” 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云明轩的瞳孔骤缩,握刀的手开始颤抖 —— 他曾在父亲的密室里见过类似的训诫,知道私闯祠堂者会被钉在族碑上示众。
“明轩,愣着干什么!” 云昊怒吼,“拿下族徽,我保你做云家下一任刑堂堂主!” 云明轩却突然转身,刀刃对准身后的黑衣人:“表哥,你修炼邪功,勾结血手门,早已不配姓云!” 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前未愈合的伤口,“看看这道疤,是你用‘血焰掌’打伤我的!”
变故来得太快,黑衣人首领尚未反应,云明轩的刀已刺入他的腰腹。其他旁支弟子见状纷纷倒戈,手中兵器转向黑衣人,他们身上的伤、家人的失踪,此刻都化作对云昊的怨恨。血手门弟子何曾受过这等背叛,阵型顿时大乱,被清风堂弟子的弩箭射倒大半。
云昊的脸色铁青,烈阳诀的火焰在周身暴涨,将靠近的旁支弟子震飞:“反了你们!” 他盯上云明轩,掌心凝聚的血焰比之前更盛三分,显然已动用了 “血河秘典” 的禁术。云明轩惊恐地后退,却被台阶绊倒,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
“叮 ——” 雪魄剑横在云昊胸前,寒气相撞激起漫天冰晶。云雪裳的白衣已被血污染红,却仍如玉树临风:“云昊,你看看周围。” 云昊喘息着抬头,只见二十名黑衣人只剩三人站着,其余皆倒在血泊中,云家弟子们手持兵器,将他团团围住。
“不可能……” 云昊喃喃自语,忽然瞥见人群中闪过一道黑影 —— 那是他安排在云家的暗桩,此刻却正将一枚玉佩塞给苏信。他猛然想起三日前在议事厅,苏信曾看似随意地与几名旁支弟子交谈,原来那时便已种下了反戈的种子。
“你以为血手门的‘血蛊’真的无懈可击?” 苏信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托着一个玉盘,里面盛着十二枚蠕动的血色虫豸,“药王谷的‘醒神散’,正好克这玩意。” 他望向云明轩,“明轩堂弟,你父亲在天之灵,若知道你今日弃暗投明,定会欣慰。”
云明轩叩头在地,泪如雨下:“苏公子,我……” 话未说完,云昊突然暴起,血焰掌劈向苏信面门。苏信早有防备,左眼假眼发出微光,暗藏的袖箭直射云昊手腕。云昊吃痛撤掌,却见苏信另一只手已扣住他的脉门,苏家 “锁魂手” 的真气如寒铁般灌入体内,烈阳诀的真气顿时紊乱。
“云昊,你输了。” 苏信凝视着这个多次欲置他于死地的堂弟,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从你勾结血手门,害死云家三十三名护院时,就该想到今日。” 他抬手示意,清风堂弟子立刻上前,用浸过 “醉仙散” 的绳索将云昊捆住。
就在此时,祠堂顶的瓦片突然碎裂,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手中黑色弯刀带起腥风,直取苏信后心。云雪裳反应极快,雪魄剑反手一挑,冰刃与弯刀相撞,火星四溅中,黑影已抓住云昊,足尖点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又是他!” 苏信望着夜空中残留的刀风,眼中闪过寒芒。那柄黑色弯刀、诡异的身法,正是二十年前灭门案的凶手之一,也是血手门背后的神秘人物。他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寒铁戒指,戒指内侧的 “玄鸟衔珠” 纹章此刻微微发烫,与左眼假眼形成呼应。
云府的灯火次第亮起,受伤的弟子被抬往药庐,祠堂前的血迹被迅速清扫。苏信站在台阶上,看着云家弟子们忙碌的身影,忽然注意到云明轩正盯着他的戒指,眼中闪过惊讶:“苏公子,你这戒指…… 与祠堂密卷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哦?” 苏信心中一动,“什么密卷?” 云明轩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半幅残破的绢画:“这是我在父亲密室找到的,画的是云家先祖与苏家先祖共持戒指的场景,旁边写着‘玄鸟衔珠,双戒合璧’。”
苏信接过绢画,借着灯笼的光细看,只见画中两人分别戴着与他手中相同的戒指,戒指中央镶嵌的宝石正是左眼假眼中的寒铁。他忽然想起老管家交给的木盒,里面的戒指与他此刻戴着的,正是一对。
“雪裳,你可知此事?” 苏信转身问道。云雪裳摇头,眼中却闪过回忆:“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云家与苏家曾是同盟,共守太祖遗训,只是后来……” 她的声音低下去,望着祠堂内云氏先祖的牌位,神色复杂。
“先不提这个。” 苏信将绢画收进怀中,“当务之急是追查云昊与黑衣人下落。明轩,你带十名弟子去城西血手门旧据点;老周,你去刑部调阅当年灭门案卷宗;雪裳,我们去祠堂密道,看看能否找到新线索。”
祠堂的密道入口在香案左侧的蒲团下,苏信转动蒲团三圈,石板缓缓升起,露出向下的台阶。密道内烛火长明,墙壁上刻着云家历代家主的画像,却在第三幅画像处出现裂痕 —— 那是云战霄的父亲,也是当年参与灭门案的从犯之一。
“等等。” 云雪裳忽然驻足,指着画像下的小字,“‘万历二十年,与苏寒秋共赴绝云峰’,绝云峰?不就是父亲密信里提到的宝藏所在地?” 苏信点头,目光落在画像裂痕处,发现裂痕后竟藏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半卷羊皮纸。
展开羊皮纸,褪色的墨迹记载着:“太祖宝藏钥匙分雌雄,雌在苏信左眼,雄在云家祠堂。双戒合璧之日,绝云峰门自开。” 苏信摸了摸戒指,又按了按左眼假眼,终于明白为何黑衣人屡次针对他 —— 他们想要的,正是这两枚钥匙。
密道深处传来水滴声,苏信忽然听见头顶有脚步声,是老周的暗号。他与云雪裳迅速返回地面,只见老周浑身是血,怀中抱着一个木盒:“公子,刑部的卷宗被人调换了,我在档案室遇袭,这是从凶手身上搜的。”
木盒里装着半枚玉佩,刻着血手门的骷髅标志,却在骷髅眼处嵌着一颗红宝石,正是苏信在黑衣人弯刀上见过的同款。云雪裳忽然惊呼:“这是血手门门主的信物,当年父亲与他们勾结时,我曾见过一次。”
“也就是说,黑衣人很可能就是血手门的幕后宗主。” 苏信沉吟道,“而云昊被救走,意味着他们还想利用云家血脉,争夺家主之位。” 他望向祠堂外的天空,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传令下去,即日起,云府戒严,所有弟子佩戴玄鸟纹章,未经允许不得出入。”
是日正午,苏信在议事厅召开族会,云家三十六房长老齐聚。当他展示青铜族徽与太祖遗训时,三长老云明礼突然跪下:“苏公子,老臣恳请立你为云家代家主,待陛下旨意下达,再行册封大典。” 其他长老见状,纷纷附议,唯有二房长老云明修面色铁青,袖口微微颤动。
苏信注意到云明修的异样,忽然笑道:“二伯似乎有话要说?” 云明修猛然抬头,正要开口,却见苏信向老周使了个眼色。老周立刻上前,从云明修袖中搜出一封密信,封口处正是血手门的骷髅印。
“好啊,你竟也勾结血手门!” 四长老拍案而起,“难怪昨日云昊能闯入西跨院,原来你早就开了侧门!” 云明修面如死灰,瘫倒在椅子上,口中喃喃自语:“他们说只要我配合,就给我解药……”
苏信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你说的可是这‘百日蛊’?放心,药王谷的解药我已备好,但你必须如实交代,血手门的老巢究竟在哪里。” 云明修眼中闪过希望,立刻将所知全盘托出 —— 血手门余孽藏在太行山脉的阴风谷,那里终年云雾缭绕,机关密布,还有当年苏信父亲苏寒秋的旧部看守。
“苏寒秋的旧部?” 苏信心中一震,父亲当年掌管江南商盟,手下确有一批死士,难道他们还活着?他立刻招来清风堂弟子,吩咐道:“准备马匹,明日一早出发,太行山脉阴风谷。”
云雪裳忽然按住他的手:“苏信,你忘了祠堂密卷里的话?双戒合璧才能开启绝云峰,现在雄戒在何处?” 苏信一愣,忽然想起云明轩提到的 “双戒合璧”,看来除了他手中的雌戒,云家祠堂还有一枚雄戒。
两人再次进入祠堂,按照羊皮纸的提示,苏信将雌戒按在先祖画像的凹槽中,云雪裳则将雪魄剑插入香案前的青铜鼎。刹那间,地面震动,先祖画像缓缓升起,露出背后的石匣,里面躺着一枚与苏信手中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中央镶嵌的是暖玉,正是雄戒。
“原来雄戒一直在云家祠堂。” 云雪裳轻声道,“父亲当年一定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止你接近祠堂。” 苏信点头,将雄戒收入怀中,忽然感到两枚戒指在体内产生共鸣,左眼假眼的寒铁与雄戒的暖玉相互调和,丹田处的真气竟比往日浑厚三分。
是夜,苏信在书房绘制太行山脉地形图,云雪裳坐在一旁,用雪魄剑为他削制解毒丸。忽然,窗外传来三声猫头鹰叫,是清风堂的紧急信号。苏信打开暗格,取出密信,只见上面用朱砂写着:“云昊已入阴风谷,黑衣人正在祭炼‘血河大阵’。”
“来得正好。” 苏信冷笑,将地图卷好,“通知老周,让他带二十名弟子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云雪裳抬头,眼中闪过担忧:“阴风谷我曾听父亲提过,里面有太祖留下的禁阵,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苏信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父亲的旧部。当年苏家灭门,只有他们可能知道宝藏的真正秘密。” 他望向窗外的夜空,繁星闪烁,如同太祖留下的指引,“而且,我有种预感,绝云峰的钥匙,就在阴风谷深处。”
云雪裳点头,将雪魄剑穗子系紧:“无论有多危险,我都陪你去。”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在眼神中流转 —— 经历了云府的阵前反戈,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只有彼此信任,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与朝堂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是夜三更,云府角门悄然打开,两骑快马消失在夜色中。苏信怀中的两枚戒指相互轻颤,仿佛在呼应远方的召唤。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云昊与黑衣人的阴谋,更是二十年来的血海深仇,与太祖宝藏的终极秘密。
而在太行山脉的阴风谷,云昊正跪在黑衣人面前,颈间的血蛊印记泛着红光:“宗主,求你救救我!苏信那小子用了药王谷的醒神散,我的血蛊快失控了!” 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正是当年在苏家灭门案中逃脱的血手门左使,也是云战霄的结拜兄弟。
“慌什么?” 左使冷笑,手中把玩着雄戒的仿制品,“只要祭炼好血河大阵,别说一个苏信,就连皇帝的龙椅,也能踏平。” 他望向谷中若隐若现的古建筑,眼中闪过贪婪,“二十年前没拿到的钥匙,如今终于要到手了。”
山风掠过谷底,卷起漫天黄沙,露出石壁上斑驳的太祖题词:“宝藏者,非金非玉,乃民心也。” 左使的笑容突然凝固,他看不懂这句话的深意,却知道,只要拿到苏信手中的两枚戒指,就能打开绝云峰的大门,得到让自己称霸天下的力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信与云雪裳的快马,已在黎明前踏入太行山脉,马蹄声惊起山鸟,也惊醒了藏在暗处的苏信旧部。一场围绕钥匙、宝藏、仇恨与正义的终极对决,正在阴风谷的迷雾中,悄然拉开序幕。
这一日,云府的议事厅换上了新的匾额,“玄雪堂” 三个大字熠熠生辉,象征着苏信与云雪裳的联手。堂中,新绘制的云家族谱上,苏信的名字旁,郑重地加上了苏家的族纹。而在祠堂,苏氏先祖的牌位终于得以供奉,与云氏先祖并列,接受后世的香火。
苏信知道,阵前反戈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但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云雪裳的雪魄剑、云家弟子的信任、父亲旧部的期待,都是他坚实的后盾。两枚戒指在怀中发烫,仿佛在提醒他,太祖的遗训、苏家的血仇、云家的未来,都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太行山脉时,苏信勒住马缰,望向云雾缭绕的阴风谷。风掠过他的衣襟,带来一丝熟悉的药草香 —— 那是母亲当年常用的味道。他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母亲在花园中制毒的场景,耳边响起父亲的教诲:“毒术不是杀人的工具,是救人的良药。”
睁开眼时,苏信的目光更加坚定。他伸手按住左眼假眼,那里藏着的不仅是钥匙,更是二十年的隐忍与坚持。云雪裳策马来到他身旁,白衣在风中飞舞,如同雪魄剑上永不熄灭的光芒。
“走吧。” 苏信轻声道,“去揭开所有的秘密。”
马蹄声踏碎晨雾,两人一骑,向阴风谷深处驰去。身后,云府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即将冲破天际,在大胤王朝的天空,写下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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