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相接处,那道白线已化作三丈高的巨浪,裹挟着雷霆之势奔涌而来。包拯的官袍被咸腥的海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脚下渔船在暗流中剧烈摇晃。他右手紧握尚方宝剑,左手死死抓住船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面具人立在楼船甲板上,忽男忽女的笑声刺破夜空:\"包大人,且看这潮信送终!\"
展昭突然劈手夺过公孙策的药囊,指尖在药粉袋底一挑,精准地取出那包赤色药粉。他手腕一抖,药粉如天女散花般倾入海中,遇水即燃,在海面烧出一道三丈宽的火墙,暂时阻隔了逼近的快艇。借着火光,他反手掷出三枚铁莲子,暗器破空之声被浪涛淹没,但最前方敌舰的帆索应声而断,沉重的船帆轰然砸落,将甲板上的倭寇压成肉泥。
\"大人,接住!\"公孙策从袖中抖出一卷油布包裹的《乙亥潮汐考》,他手腕一翻,书卷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抛向包拯。海风适时掀开书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正是崔佑远生前留下的笔迹,墨迹因海风而微微晕染。
包拯单膝跪在颠簸的甲板上,左手五指张开按着船板保持平衡,右手食指划过那些潦草的注记:\"......子时三刻,月引潮生......\"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书页边缘看似随意的墨渍,在月光下竟组成了清晰的海岸线轮廓,而几个被反复圈画的点位,赫然对应着沿海烽燧台的位置!
\"他们要趁大潮突袭烽燧!\"包拯的断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远处一艘倭船突然炸成火球,飞溅的木屑如雨点般砸在海面上。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远处的海岸线上突然腾起三道赤色狼烟——这是烽燧遇袭的警讯。更骇人的是,那些狼烟在空中扭曲变形,竟隐约呈现出黑莲的形态,显然有人在烟中掺了特殊药物。
面具人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支骨笛,笛身泛着惨白的光泽。她将笛子横在唇边,吹出一串尖锐刺耳的笛声。随着这声音,倭船甲板突然裂开数个暗格,数十架精钢打造的床弩缓缓升起,箭槽里装的却不是寻常箭矢,而是缠着油布的竹筒。公孙策的银针脱手而出,细如牛毛的针尖在月光下几乎不可见,却精准地击中最前排弩手的睛明穴。那人倒地时触动机括,一支竹箭斜飞入海——
\"轰!\"
海面炸开丈许高的火柱,飞溅的猛火油点燃了附近渔船。包拯的袖口沾上一点火星,转瞬间就烧出拳头大的窟窿,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他当机立断撕下燃烧的袖摆,露出小臂上一道三寸长的陈年箭疤——那是三年前陈州案收网时,被叛军弓箭所伤留下的。
\"是连环火弩!\"展昭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精准挑飞一支袭来的火箭,\"用《武经总要》里的技法!这些倭寇怎么会......\"
面具人闻言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忽高忽低,雌雄莫辨。她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苍白的胸膛——上面竟纹着半幅《武经总要》的机关图!公孙策的眼镜片上划过一道寒光,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难怪他们能仿制军械......这纹身用的是西域特制的朱砂墨,遇热会变色......\"
巨浪已逼近到百丈之内。包拯突然发现浪头泛着不自然的幽绿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当即厉声警告:\"潮水里掺了东西!\"话音未落,最前排的浪峰已撞上倭船,飞溅的浪花触及船体,木料顿时冒出刺鼻的白烟——竟是蚀骨酸!被腐蚀的船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软化,最后化为粘稠的黑色液体。
\"好毒的手段!\"展昭挥剑斩断被酸液腐蚀的缆绳,断裂的绳索在空中飞舞,\"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他瞥见一艘倭船上的水手被酸液溅到,整条手臂瞬间血肉模糊。
面具人却已退至主舰楼台,手中多出了一面玄色令旗。旗面用金线绣着的黑莲在月光下妖异非常,莲心处缀着的七颗铁珠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包拯眯起眼睛——那些铁珠的排列,分明是《墨子·备城门》里记载的传令暗号!
\"星火不是一个人。\"包拯的声音沉如铁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承袭三十年的组织!这手法,这机关,与陈州案如出一辙......\"
海岸线上的厮杀声越来越近。狄青的骑兵虽冲破假援军的包围,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的倭寇死士缠住——那些人竟是从提前挖好的地道中冒出来的!一名骑兵连长枪刺穿敌人胸膛,却被对方临死前掷出的毒菱击中咽喉,连人带马栽进火海,战马凄厉的嘶鸣声久久回荡。
公孙策突然从药囊底部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纱绢。他双手一抖,纱绢在风中展开,迎着火光,纱上浮现出用明矾水写的密文:\"......潮信至时,莲开九处......\"字迹在火焰的烘烤下逐渐显现,又很快开始褪色。
\"九处暗桩!\"他失声喊道,声音因震惊而微微颤抖。
仿佛听见他的惊呼,面具人令旗一挥。沿海九座灯塔同时燃起诡异的绿色火焰,在夜空中勾勒出一朵巨大的黑莲图案。更可怕的是,每座灯塔下都传来机括运转的轰响——那是埋在地下的火药机关开始运作的声音!
包拯的尚方剑突然脱手飞出,剑身在空中旋转三圈,精准钉入主舰桅杆三寸深。剑穗上系着的羊脂玉坠应声碎裂,落下的玉粉被海风卷向面具人。她下意识挥袖遮挡,这个动作让包拯瞳孔骤缩——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陈年烫伤,形状酷似刑部大牢特制的烙铁印!
\"你是天牢逃囚!\"包拯的断喝如惊雷炸响,令面具人动作明显一滞。
这一滞就要了她的命。
展昭的袖箭破空而至,箭身刻着细密的血槽,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啸声,精准贯穿她持旗的右手腕。玄色令旗坠落的刹那,狄青的亲卫队终于杀到岸边,三十张强弩同时发射,特制的破甲箭射断主舰锚索。失去固定的楼船在潮水中打横,恰好撞上扑来的巨浪——
\"轰隆!\"
酸液腐蚀的船体在浪涛中四分五裂。面具人坠海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吼,竟是字正腔圆的开封官话:\"陈州冤魂——\"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巨浪彻底吞没。
包拯死死盯着她消失的海面,忽然发现漂浮的残骸间有个乌黑的铁匣随波沉浮。他不假思索地纵身跃入怒海,在展昭的惊呼声中抓住铁匣。腥咸的海水灌入口鼻,铁匣却在触及掌心的瞬间\"咔嗒\"一声弹开暗格——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青铜兵符。
虎头鱼身的造型,正是三十年前陈州水师的调兵信物!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兵符背面的铭文被人用利器刻意刮改,原应刻着\"忠勇\"二字的位置,如今只剩下狰狞的划痕,像是被野兽的利爪抓过。
公孙策将包拯拉上残船时,海潮已经开始退却。岸边的厮杀声渐歇,九座灯塔的绿色火焰逐一熄灭。展昭从水里捞起半面令旗,旗角的莲花纹样下,隐约可见半个褪色的\"崔\"字,墨迹已经模糊不清。
\"不是崔佑远。\"包拯咳出肺里的海水,将兵符举到月光下仔细端详,\"是当年陈州案的真正主谋......这刮痕用的是特制的刻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退潮后的沙滩上,赫然露出几十个被海水冲刷出来的铁箱。箱体上那些看似装饰的浪花纹路,在月光下竟组成了令人胆寒的图案——大宋沿海三十六处军港的布防图!每个港口的位置、守军数量、换防时间,都用细如发丝的刻线标注得清清楚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