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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烬宫肃穆而压抑的空气,被一股焦躁与狂热的战意所取代。暮玄冥对暮湮的冰冷禁令,非但没有平息争端,反而如同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以二长老烬锋为首的远征派。在他们看来,守旧派的龟缩怯懦和对外来助力的排斥,正是灵族衰落的根源!轮盘的裂痕每时每刻都在扩大,熵兽的心跳如同催命的鼓点,不能再等!
“大长老想守着古阵等死?那就让他守着!”烬锋在战前集会上,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每一位远征派战士的心,“我们用手中的戟,用我族子弟的热血,去圣宗的老巢里挖出解药!夺回祖脉核心,轮盘自愈!用圣宗的尸骨,铺平我族的生路!”
被暮湮带来的圣宗灭绝计划和焱寂叛变的阴影,被烬锋巧妙地转化成了复仇的燃料。对守旧派的不满,对轮盘裂痕的恐惧,此刻都化作了对永烬天阙的滔天恨意。数千名千烬宫最精锐的年轻子弟兵——他们是灵族的未来,血脉纯净,天赋卓绝,在烬脉轮盘的滋养下成长——被烬锋的豪言壮语点燃,热血沸腾,战意冲霄!他们渴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证明远征派的道路才是正确的,洗刷被叛徒玷污的耻辱,更要用圣宗的鲜血告慰轮盘的哀鸣!
暮湮抱着幽凰,站在千烬宫外围高耸的骸骨了望塔上,冷眼看着这支意气风发的“复仇之师”在烬锋的带领下,驾驭着燃烧烬脉之火的骨舟,如同离弦之箭,撕裂熵烬海的液态星云,悍然扑向情报中距离最近的一个圣宗大型前哨站——“蚀骨星砦”。
他晶化的左眼,在远离轮盘投影的排斥后,暗紫幽光稍敛,但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却在心头萦绕。圣宗前哨站…岂是易与之敌?尤其是在揭露了水源污染计划和焱寂身份后,圣宗必然有所防备。烬锋的决绝令人钦佩,但这股孤注一掷的狂热…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唔…”怀中昏迷的幽凰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痛苦呻吟,她那只晶化的紫黑色食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周身黯淡的紫金纹路骤然明灭不定,仿佛感应到了极远处传来的毁灭波动。
暮湮心中一紧,左眼瞬间聚焦,湮瞳的视野穿透层层空间阻隔和能量乱流,勉强锁定了蚀骨星砦的方向。
战斗,已然爆发!
远征军的突袭,初始确实取得了辉煌战果。烬锋一马当先,破域双戟撕裂虚空,带着焚灭万物的灼热,一击便轰碎了星砦外围的能量护盾!数千灵族子弟兵结成古老的“焚天烬阵”,烬脉之力共鸣,化作一道道贯穿星海的赤红火流星,狠狠砸向星砦的防御工事!爆炸的火光映红了熵烬海的星云,圣宗外围的傀儡守卫和低阶教徒在狂暴的烬脉烈焰下灰飞烟灭!
“杀进去!夺回祖脉碎片!”烬锋的怒吼在星砦上空回荡,激励着年轻的战士们。他们如同下山的猛虎,顺着被轰开的缺口,悍不畏死地冲入星砦内部错综复杂的通道。
然而,这辉煌,如同回光返照。
当灵族大军深入星砦核心区域时,预想中的激烈抵抗并未出现。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能量管道低沉的嗡鸣。一股冰冷、粘稠的、带着强烈复制意志的力场,如同无形的沼泽,悄然笼罩了整支远征军!
“不好!是陷阱!”烬锋经验丰富,瞬间警醒,厉声高喝,“结阵防御!”
但为时已晚!
嗡——!
刺耳的蜂鸣声响起!星砦核心区域的金属墙壁、天花板、甚至地面,如同水银般流动起来,瞬间“生长”出无数光滑如镜的**暗银色表面**!密密麻麻的**镜像傀儡**如同从镜面中涌出的鬼魅,瞬间填满了每一条通道!它们的数量,远超情报预估,更远超灵族远征军!
更可怕的是,这些镜像傀儡的镜面身体上,清晰地倒映着灵族战士们冲锋的身影和他们身上狂暴的烬脉能量!
下一刻,毁灭降临!
无数道凝聚着纯粹烬脉之力的赤红光束,如同暴雨般从镜像傀儡的镜面手臂中喷射而出!每一道光束,其能量形态、灼热特性、甚至攻击轨迹,都与灵族战士们正在施展或准备施展的招式**一模一样**!这是对烬脉之力的完美复制!以绝对的数量,形成碾压式的覆盖打击!
轰!轰!轰!轰——!
狭窄的通道变成了死亡熔炉!灵族战士的护体烬光在复制体的集火下如同纸糊般破碎!年轻的躯体被同源的火焰洞穿、撕裂、焚化!惨叫声、骨裂声、能量殉爆声瞬间淹没了烬锋的怒吼!
“不——!”一名年轻的灵族战将,眼睁睁看着自己凝聚的“烬陨星矛”被对面三具镜像傀儡完美复制并反射回来,三根更粗大的星矛瞬间将他和他周围的十几名战士贯穿、钉死在金属墙壁上!
**这是屠杀!是单方面的收割!**
烬锋目眦欲裂,破域双戟舞动如狂龙,将靠近的镜像傀儡斩碎。但他每击碎一具,就有更多具从镜面中涌出!而且,这些傀儡开始集中复制烬锋本人的强大战技!数道威力稍逊但法则一致的“破域戟芒”从不同角度轰来,逼得这位二长老也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灵族引以为傲的烬脉之力,此刻成为了屠杀他们自己的凶器!子弟兵们从热血沸腾到绝望崩溃,只用了短短一刻钟!阵型彻底崩溃,变成了各自为战的困兽之斗,然后在镜像复制体的绝对数量碾压下,被一一绞杀!
暮湮在遥远的了望塔上,左眼剧烈刺痛!湮瞳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赤红和飞溅的紫色血雾所充斥。他“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复制体的烈焰中化为灰烬,“听”到那穿透空间阻隔传来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绝望哀嚎。怀中幽凰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晶化的手指尖端崩裂出更多细小的紫黑色晶屑,仿佛也在承受着战场传来的毁灭共鸣。
当最后一道抵抗的烬光在星砦深处熄灭,蚀骨星砦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镜像傀儡镜面身体上残留的、倒映着死亡景象的赤红光晕,证明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烬锋是唯一一个浴血杀出重围的。他驾着残破的骨舟,带着一身深可见骨的灼痕和仅存的**不到三百名**伤痕累累、眼神空洞的残兵,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回了千烬宫。
出发时,数千意气风发的千烬宫子弟兵。
归来时,不足三百残躯,士气尽丧。
**折损…七成以上!**
当这支凄惨的败军穿过千烬宫巨大的宫门时,整个圣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守旧派的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我早知如此”的冰冷与后怕,叛神派则隐晦地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那些失去子侄、兄弟、挚友的族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打破了寂静,如同冰冷的刀,割在每一个幸存远征派战士的心上,更割在烬锋那刚毅却已布满裂痕的脸上。
烬锋踉跄着从骨舟上走下,破域双戟早已失去了灼热的光泽,沾满了同族的紫血和敌人的金属碎屑。他抬头,看向骸骨了望塔的方向。暮湮抱着幽凰,静静地站在那里,晶化的左脸在宫阙的光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烬锋的眼中,没有了出征时的狂热与自信,只剩下无尽的悔恨、痛苦和…一丝茫然。
暮湮仅存的右眼平静地回望着他,没有嘲讽,没有指责,只有一种看透惨烈真相后的沉重。他缓缓抬起自己那只被斥为“灾厄之兆”的晶化左臂,指向蚀骨星砦的方向,声音带着晶化摩擦的沙哑,清晰地传入下方死寂的广场:
“看见了吗?这就是…**冒进的代价**。”
“圣宗,早已张开罗网,等着你们…**用最擅长的方式,杀死自己**。”
“有些东西,比死亡…更贵。”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千烬宫每一个人的心头。远征派的战略失误,以千烬宫最精锐的年轻一代七成以上的生命作为献祭,结出了名为“绝望”的恶果。而这惨烈的反噬,也让千烬宫内部的裂痕,彻底变成了无法愈合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