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焱寂(白袍)冰冷的话语和那破碎面具下扭曲的真容,如同跗骨之蛆,在暮湮识海中反复回响。千烬宫内部的叛变,信任基石的崩塌,带来的寒意甚至超过了晶化左身的剧痛和熵兽意志的侵蚀。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块纯净矿芯散发的柔和紫光,又瞥了一眼身后因极度恐惧而瑟瑟发抖、却仍紧抱着矿芯的晶髓城孤儿,一股混杂着暴戾、沉重与微弱守护之意的复杂情绪翻涌不息。
上方,断裂轮盘残留的意志因焱寂的离去而沉寂,地底污水潭区域的傀儡丝网络失去了最高意志的驱动,陷入混乱无序。菌毯因暮湮之前的吞噬而元气大伤,暂时无法快速增殖。这混乱,正是肃清余毒、点燃新火的唯一窗口!
暮湮抱着孤儿,拖着因剧痛和消耗而沉重无比的身体,回到了磐石商会的临时避难所。幽凰在岩烬晶石手臂散发的稳定波动和商会简陋但干净的净化符文下,虚化的身体边缘稍稍稳定,但依旧昏迷不醒,晶化的右手和深邃近黑的纹路如同不祥的烙印。
当暮湮将焱寂的真实身份——千烬宫第三长老——公之于众时,避难所内陷入了比得知水源污染计划时更深沉的死寂。绝望如同实质的冰水,浇在每一个烬墟灵族幸存者和与灵族交好者的心头。信仰的支柱,轰然倒塌。
“…英…雄…长老…竟…是…魔鬼…”一位年老的灵族幸存者瘫倒在地,浑浊的眼中流出紫色的泪水。
“千烬宫…还能信谁?” 绝望的低语在人群中蔓延。
“信自己!”暮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斩断了弥漫的绝望。他仅存的右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气息沉稳如山、左臂晶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暗红光泽的岩烬身上。“信脚下这片骸骨!信手里挖出的矿!信…像岩烬会长这样,从未放弃抗争的人!”
他走到岩烬面前,无视对方眼中的复杂,将怀中那块纯净矿芯塞进岩烬完好的右手中,又将晶髓城孤儿轻轻推到他身边:“保护好他们。黑市…需要新的‘骨头’。”
岩烬低头看着手中纯净的矿芯,又看看身边惊恐却紧紧抓着他衣角的孩子,那如磐石般的脸庞微微抽动。他抬头,看向暮湮那晶化碎裂、暗紫幽光翻腾的左半身,又看向昏迷的幽凰,最后目光扫过避难所内一张张或绝望、或迷茫、或隐含最后一丝倔强的面孔。他缓缓举起了那只由暗红晶石构成的左臂,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圣宗要我们死!要我们的家变成坟墓!千烬宫的‘大人物’当了叛徒!但我们这些在骸骨里刨食、在矿渣里打滚的‘草根’…还没死绝!” 他猛地将晶石手臂砸在旁边的骸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火星四溅!“骸骨会(傀儡势力)吸我们的血,喂给魔鬼!现在,他们的‘头骨’碎了(指乌涂惨死),‘脊梁’断了(指枢纽轮盘被毁)!该轮到我们…**挖掉这些烂肉,立起我们自己的骨头**!”
“净髓行动,第二步——**肃清骸骨,黑市易帜**!目标:摧毁骸骨商会所有傀儡节点!救出所有还能救的兄弟!用‘磐石’的名字,告诉那些躲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岩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吼,“——这黑市,从今天起,是**矿工**和**活人**的黑市!”
暮湮留下的纯净矿芯成为了临时的能量源和象征。岩烬展现出了惊人的组织力和草根领袖的魅力。他并非依靠强大的个人武力,而是依靠对黑市地形的烂熟于心、对幸存矿工和底层拾荒者心理的精准把握,以及那几张残破却实用的**烬脉共振帆**!
1. **信息为矛:** 利用暮湮带回的焱寂叛变实证和圣宗灭绝计划,通过秘密渠道和底层流言网络疯狂散播,彻底点燃了被压迫者的怒火,瓦解了傀儡势力底层控制的基础。许多被胁迫的守卫和商会底层人员暗中倒戈。
2. **共振帆为盾:** 岩烬组织人手,利用商会储备的星髓玉纤维和简陋材料,赶制出数面小型共振帆。这些帆虽然粗糙,但组合起来形成的微弱净化力场,能有效干扰傀儡丝的控制信号,为突击小队提供关键掩护。
3. **矿镐为剑:** 被逼到绝境的矿工、拾荒者,拿起了他们的矿镐、骨刃、甚至是淬毒的星髓玉碎片。在共振帆的掩护下,他们化整为零,利用对黑市复杂地形的熟悉,如同跗骨之蛆,疯狂袭击骸骨商会的傀儡守卫和关键节点。战斗血腥而残酷,往往是几条人命换一个傀儡,但复仇的火焰和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们。
4. **暮湮为锋:** 暮湮并未直接参与所有战斗。他如同黑暗中的幽灵,仅在关键时刻出手。当遭遇顽固的傀儡节点或强大的污染源时,他那晶化碎裂的身影便会带着左眼翻腾的暗紫幽光出现。有时是精准的湮瞳点杀,有时是狂暴的烬脉轰击,更多时候…是那令人心悸的**吞噬**!他主动引导左眼吞噬那些残余的炁魇菌毯和污染核心,每一次吞噬都带来左眼更剧烈的变异剧痛和晶化加剧,但他毫不停歇,如同自毁的利刃,为岩烬的推进扫清最硬的骨头。
肃清行动持续了数个日夜。骸骨黑市从未如此混乱,也从未如此…充满一种底层爆发的、野蛮的生命力。骸骨商会控制的核心区域被一个个拔除,残留的傀儡或被摧毁,或在净化力场和倒戈者围攻下失去作用。骨螺屋顶层的傀儡枢纽核心被岩烬亲自带人用共振帆和炸药彻底炸毁。依附于骸骨商会的爪牙要么被清算,要么仓皇逃入更深的黑暗。
当最后一面象征骸骨商会的、沾满污血的骨旗从黑市最高的骸骨了望塔上被扯下,丢入熊熊燃烧的垃圾堆时,整个黑市底层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杂着哭嚎与呐喊的狂啸!
岩烬站在燃烧的垃圾堆前,脚下踩着骸骨商会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疤脸头目的尸体(正是那个在晶髓角兜售毒玉的摊主)。他浑身浴血,暗红的晶石手臂在火光中闪烁着粗粝而坚定的光芒。幸存者们——矿工、拾荒者、小商贩、还有少数未被污染的烬墟灵族——汇聚在他周围,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主人”的光芒。
没有华丽的加冕,没有繁复的仪式。暮湮从阴影中走出,将一把从骸骨商会宝库中找到的、由纯净星髓玉粗粝打磨而成的矿镐,重重插在岩烬面前燃烧的余烬之中。矿镐柄上,还残留着前任主人(某个骸骨会头目)的污血。
“从今天起,”暮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带着晶化摩擦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没有‘骸骨指’,只有‘岩烬’!他是你们选出来的骨头!是给你们挖出活路的镐头!这黑市…是你们的了!”
岩烬深吸一口气,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他没有去拔那柄象征权力的星髓玉矿镐,而是猛地举起自己那只暗红色的晶石手臂,声音如同滚雷,响彻整个燃烧的黑市:
“骸骨黑市!今日易帜!此地,更名为——**磐石堡**!我们不再是谁的奴隶,也不是待宰的羔羊!我们是冥骸墟的**活石**!圣宗想污染我们的水?想拿我们喂怪物?那就让他们看看——”
他晶石手臂指向暮湮,指向昏迷的幽凰,指向那块纯净矿芯,最终指向所有伤痕累累却目光灼灼的幸存者:
“——看看这些从污血和骸骨里爬出来、还没死透的‘草根’!能砸碎多少颗他们的狗牙!净髓行动,继续!守护我们的水!守护我们的堡!”
“岩烬会长!”
“磐石堡!”
“活石!活石!活石!”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混杂着燃烧的噼啪声,在骸骨构成的峡谷中回荡。这声音不再绝望,而是充满了新生的、粗粝的、属于底层的力量!
暮湮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央、如同磐石般矗立的岩烬,看着那些眼中重新燃起火焰的幸存者,左眼深处的暗紫幽光微微波动。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新生力量,如同岩缝中挣扎而出的草芽,在这片被污染和阴谋笼罩的冥骸墟边缘,倔强地萌发了。而他和幽凰,这艘伤痕累累的星骸方舟,似乎也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可以共同面对灭世洪流的…**磐石之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