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酿的来历?”
王管事脸色有些难堪,深吸了几口气,又反复叹了出来,犹豫半天将穆莺莺拉到角落:
“穆姑娘,这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外传啊,要是被宫里贵人知道,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理会他们之后,才开口。
穆莺莺皱眉,意识到事情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王管事,我懂,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想知道这件事,也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从中找到制作灵感。”
“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万仙酿……究竟有何玄机?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王管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罢,如今我若是不相信你,还能够相信谁呢?”
“这原是宫外一桩秘事,十几年前,陛下微服,在南山一处农庄遇险,被一户养蜂人家的女儿所救,带回农庄养伤。”
“那农庄偏僻,有片野蜂谷。一次意外,一处蜂巢遗落谷底深处,竟采了漫山遍野千种奇花异卉之蜜。”
“那蜜色泽澄澈如金,香气馥郁得难以形容,却又异常地和谐。”
“陛下与那养蜂女,便是在照料蜂巢,品尝蜜酿时情愫暗生。”
“甚至陛下还给蜂蜜亲赐其名,万仙酿。意思是就算有上万神仙也难以制造出如此仙品。”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蜜?这分明就是陛下的心头血,是他对那段情和那个人的全部念想。”
“这当中承载的是陛下的回忆,是他们爱情的证明啊。”
“稍有不慎,做出来的点心若有一丝一毫不合陛下记忆中的味道,毁了这份念想……那就是……那就是亵渎圣心,人头落地都是轻的。”
穆莺莺表情逐渐冷漠,回忆起之前进宫时,从未听说过养蜂女,按他说的这盛宠程度,不应该啊。
便继续追问:
“那……那位养蜂女呢?后来如何了?”
王管事连连摇头:
“嘘!!别提,别提她。”
“她……她入宫后,盛宠无双,很快有了龙嗣,陛下疼她入骨,为解她思乡之苦,特地在御花园僻静处仿照她家模样,修了一座‘蜂亭’,专养那产出万仙酿的蜂群。”
“可……就在她即将临盆之际,被人发现一尸两命倒在蜂亭里。太医……太医说是换季蜂群躁动失控,意外攻击了主人。”
穆莺莺听到这不禁冷哼:
“一个从小与蜂为伴,最懂蜂性的养蜂女,会死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上?死于‘意外’?王管事,你信吗?”
王管事吓得魂飞魄散,上前一把捂住穆莺莺的嘴,手都在抖:
“我的姑奶奶,慎言!慎言啊!!”
“这话传出去,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她死了……是她命不好,这宫里头多少‘意外’?多少‘说不清楚’?!”
“你现在最该想的,是怎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公主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你,还指明要第一道上甜点,这就是要借陛下的手,名正言顺地要你的命啊!”
她看着桌子上的玉坛开口:
“是啊,人命在她们眼中,不过草芥。”
“我阿姐也差点步了后尘,如今轮到我了,嘉幸公主算准了陛下睹物思人,必因这万仙酿勾起对逝者的伤感,稍有差池,雷霆之怒便会降临到我头上。”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坛边缘,
“我明白了,皇帝陛下最念念不忘的从来就不是这瓶蜜的味道本身。”
王管事愕然:
“啊?不是蜜?那是什么?”
“是那段情,是那个人,是南山农庄的初遇,是野蜂谷里的相伴,是那份再也回不去的纯粹。”
“这万仙酿,左右不过是一个引子。”
“嘉幸公主想用此来揭开陛下的伤疤,用我的失手来自寻死路。但是她忘了,越是沉重的伤疤越是蕴含着无可比拟的感情,”
王管事完全懵了:
“穆姑娘,你在说啥?我怎么听不懂啊,你可别乱来啊!”
穆莺莺没有直接回答,反问:
“王管事,御花园那处‘蜂亭’,现在如何了?蜂群还在吗?周围是什么景观?”
王管事下意识回答:
“在……倒是在,只是自那位出事后,陛下再未踏足,只命人远远照看,不让其荒废,但也无人敢近前了。”
“好!还在就够了,王管事,我需要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立刻!马上!”
……
宴会气氛正酣,觥筹交错。
嘉幸公主见时机成熟,放下金杯,清脆的碰撞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她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毫无温度:
“这都什么时辰了?御膳房的点心是现去种麦子磨面不成?”
“本宫特意举荐的‘能人’穆莺莺,让她用‘万仙酿’做道头盘甜点,竟敢如此怠慢!”
“宴席都开了大半天了,还迟迟不见踪影,这是藐视圣恩?还是自知无能畏罪潜逃了?!”
她话音一落,几个依附她的贵女立刻掩嘴轻笑,出声支持:
“公主说的是呢,我看了,一个乡野村妇,能得此殊荣已是天恩,竟如此不识抬举,怕不是真被‘万仙酿’吓破了胆,溜之大吉了?”
“就是就是,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早该治她个欺君之罪,竟然想让我们一群贵人等她一个村妇变出花不成?”
“天哪,我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参加选秀的。估计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混入这皇家宴会里来勾引京城贵婿呢!”
“亏的嘉幸公主还给她表现机会,如今看起来倒是好心都被当做驴肝肺了呢……呵呵。”
三皇子萧纪时慵懒地晃着杯中酒,闻言嗤笑一声,斜倚靠在座椅上:
“七妹这话说的,倒像是席上少了这口甜点,父皇的寿宴就办不下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都等不得,是急着回宫数你的金瓜子,还是怕那‘万仙酿’被太阳晒化了?”
“萧纪时!”
嘉幸公主咬咬牙,眼神像是要吃人。
“哎呀,七妹,怎能直呼哥哥名讳,父王还在这呢,这般脾气,你的公主端庄去哪里了?”
赵子晋眉头微蹙,
“陛下,公主殿下,穆姑娘既得公主举荐,想必有其过人之处。”
“许是初次入宫,被御膳房规矩所绊,或是对万仙酿太过用心,一时耽搁了。不如再稍待片刻?”
“子晋哥哥,你怕是忘记了,这宴会可是为墨姐姐接风洗尘呢。如今,墨姐姐还在这,你替别的女人说话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