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谁拦着你了,话说,你救她为什么不找她要报酬,勒索我一个穷鬼干嘛,她明明是个小富婆。”张浪揉了揉腿,连头都没回。
“哼哼!”朵朵又皱了皱鼻子,也不解释。
“别哼哼,是这家对吧?”张浪站在一间破旧的小院外,灰街上的大火将它外墙燎得黑漆漆的,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嗯。”朵朵翻了翻白眼点头,抱怨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别这么闲,你不是想出去么?光靠我一人啊!”
张浪吐了口气,推开门:“这次,我来吧。”
不堪重负的两扇破木门,化作焦炭碎块,院子的器物都被烧得不成形状,地面上全是黑灰。
里边屋子没有上锁,传来了难闻的气味,张浪向前走了几步,踩在了某物之上,低头一看,是一根擀面杖。
朵朵背着手,越过他,走入了屋子之中,没有声音传来。
张浪叹了口气,紧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简陋,和桂花巷其他人家并无太大差别,一条土炕,一张桌子,了不得的还有一个柜子。
“咳、咳。”一道黑影倚在炕上,身下土炕没有铺垫稻草,而是一条褥子,上面浸着黄白之物,味道一多半是从这里传来的。
朵朵站在土炕旁边,面无表情的玩着刀。
倚床之人赤着身,皮肤上有大面积水泡,烧伤痕迹很是严重,眼睛黏连在了一起,似听到有人靠近,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独眼中只剩下麻木。
“周叔。”
周叔张了张嘴,嘴里吐出难听至极的痰音:“呃....呃嗯咳,咳,你来了。”
“嗯,我来送你。”
“咳,咳咳。”周叔剧烈咳嗽,手抓在剩下的炕上,被褥上留下几道血痕,朵朵将刀竖了起来,对准了他。
张浪抓住朵朵的手,默默摇头。
“来得好,来得好!咳,这狗日的世道,普通人呼吸一口也是错的。”周叔撑起身子坐起来,盯着张浪的眼睛:“来吧,痛快点,你欠我的。”
那碗馄饨,是张浪欠的。
当时,他是有机会杀了还处在虚弱状态的张浪的,不过,或许动了恻隐之心,放了张浪一马。
张浪将刀从朵朵手中取下,沉默了片刻,屋子之中只听得到周叔如破风箱一样的喘息。
“还有什么要说么?”
听到这话,周叔的喘息吐气声稍微平复了一点,陷入沉思,片刻后抬头道:“咳咳咳,没有了,两辈子都是浑浑噩噩,咳咳,在哪边都是活不下去,人间太苦,不想再来了。”
张浪默然点头,手盖在对方眼睛上,轻声呢喃:“深呼吸,不会很疼的。”
“嗯。”
张浪将刀尖对准胸口,瞬间刺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转为坚决。
周叔身体突然死死抓住床褥。
“对了,你的秘方....”
“馄饨,好吃..”
话音一落,抓住床褥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垂落。
张浪一怔,下意识的将刀拔了出来,将盖在对方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只见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张浪看不懂的笑意。
沉默片刻,朵朵将他推开,手盖在周叔的遗体之上,片刻,遗体变得透明。
最后消失无踪,除了炕上那条被褥,还留着难看的痕迹。
“唉~”
......
镜城城主府,议事大殿。
陈家一系虎踞镜城多年,如今一朝跌落凡尘,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偷笑,而他们空出来的位置,则为所有豪门贵族觊觎。
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猪也能飞上天,陈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上首位,脸上覆着青铜龙面的城主不说话,而最近因为陈系倒台而权力更进一步的余礼则耷拉着眼皮,也没有说话,双方虽然坐得很近,却如泾渭一样分明,所有人都察觉得到的古怪气氛似乎正在蔓延。
一位和蔼老者打破沉闷:“我听说捕字班的阮涛死在了镜湖中,也算因公殉职了,只是他这一去,捕字班再无老人,上面没人压着,那些递补进去的有些疲懒,其他班子都有些不满。”
魁梧的李党生插手靠在椅子上,闻言嗤笑一声:“董佬,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大家都是“枕戈带蛋”的爷们,说话藏藏掖掖的,扯什么捕字班,不就是眼馋税字班管事位置嘛,直说便可。”
和蔼老者董佬也不着恼,笑眯眯道:“城主大人在此,你小子说话注意着点。”
见李党生翻白眼不再打岔,他才继续道:“税字班人数最多,虽然余大人裁撤了一部分,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现在下面群龙无首,始终不是个事,我提议是再选一个人上来支着这个摊子,诸位以为如何?”
旁边一位中年人搭腔道:“董佬你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是已经有了人选了?”
董佬故作玄虚道:“我推荐的这人,很多人都熟悉,特别是党生,之前还在你手下任事,你肯定熟悉。”
李党生皱着眉,他手下除了那些土木牛马,就是一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老头,董佬这话所指的范围有点广,李党生都拿不准他说的是谁。
“谁?”
董佬笑眯眯道:“余乐。”
此话一出,满殿针落可闻,所有人边用眼睛打量董佬,边观察余礼反应,试图找出一丝反应,却见余礼还是耷拉个眼,坐在那好像个弥勒。
至于,城主大人,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变化。
见此,在座众人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半数以上的人断定,董佬此举必然是在替余礼发声!
毕竟,余礼近来一系列雷霆手段,已将自身权柄推至前所未有的巅峰,此时再亲自举荐自己亲弟,难免有操纵权柄,吃相难看之嫌。
而借董佬之口提出,则形成一道缓冲,即便被拒绝,余礼本人面上不至于太难堪。
就连向来生冷不忌的李党生,此刻也忍不住狐疑的瞥了余礼一眼,一时竟未出声。
“我反对!”